張屠夫幾人很快便來到殿内，他舉起錘頭，一臉兇樣喊道：“神女，我上個月日日來此上香祈禱，隻求我阿弟今年能考上秀才，祖籍上記載了你神女廟的靈驗，為何現在不行了？”

阿彥隻當這是一場誤會，擺着手解釋道：“大哥，神女像畢竟隻是樽石像，如何回答你的問題？”

張屠夫嫌他煩，又扯着嗓子補充道：“這破石頭算哪門子神女？先前有人來求榮華富貴不成，有人來求功名利祿不成，甚至求老天爺多下點雨也不成，你說說這神女有什麼用？”

身旁的男人們紛紛附和：“就是，古書上記載過神女廟有求必應的故事，怎麼偏偏輪到我們就不行了？古書總不能是假的吧，隻能說現在的神女無用罷了。”

阿彥脾氣軟，但他更不想看到心中聖潔的神女被人這般羞辱，孤身擋在掄起錘子的幾人面前，鼓起勇氣道：

“神女普度衆生，但沒有哪條規定說神女必須要事事聽從我們，那隻是為了滿足你們的私欲找的借口，你們不能以道德捆綁神靈！”

他漆黑的眼睛在月夜下卻顯得更加明亮，殿内沒有風雪的侵襲，但他的臉頰還是因為驚恐浮現紅暈。

“臭小子，讓你多管閑事，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張屠夫說着便要動手，一時間殿内被砸得亂七八糟，本來就不夠整齊的擺設又亂了不少。

“救命啊…救命！”

阿彥年紀小腿腳跑得快，蜷着身子躲到香案底下時，張屠夫幾人就拿他沒辦法，隻能擡起錘子将香案砸爛，誰知他們用盡了力氣，這看起來破舊的香案也分毫未動。

幾人氣急敗壞踢着桌腳，其中一人腳腕卻咯哒一聲崴了，痛得嗷嗷叫，而藏在香案下的阿彥不敢去看外面發生了何事，隻聽得那幾人低聲咒罵後商讨道：“罷了，先回去告訴城主…”

随後空氣中又恢複了原先的寂靜，山中和喧嚣的城内不同，沒有擾亂人心的歌舞絲竹，也沒有動搖信念的閑言碎語，有的隻是靜悄悄飄落的白雪，和耳邊低語的寒風。

不知怎的，這寒風竟比之前小了許多，就像女孩輕哼的歌聲，柔軟溫和，沁人心脾。

阿彥不再害怕，從桌底下鑽出來後，反倒有些幸災樂禍地輕笑兩聲，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對着門外消失在遠處的幾人身影樂道：“不去盯着你家阿弟多溫習書本，反而來為難無辜的神女，臉皮真厚。”

少年的聲音很有穿透力，似乎在為自己多做了一件好事而沾沾自喜，上揚的嘴角和手臂處無意間的蹭傷，象征着少年陽光又氣派的自豪感。

他得意洋洋地邁開腿準備離開，一時竟也忘了今夜自己前來的目的，而餘光卻在一瞬瞥見了一旁地面上因剛剛打鬥散落的供香。

鼻尖倏然飄來淡淡的香灰味道，他不知不覺地就走到那幾支香面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其捧了起來。

“沒想到這裡常年無人敬奉，竟還有上香的東西。”

他用火把點亮了這幾支零碎的光，遵守着腦袋裡以前聽說過的各種拜神之禮，虔誠地行了禮。

香爐中多了幾支香後，他不小心被迷霧熏住了眼睛。

阿彥沒有意識到什麼，轉身離開時透過朦胧淚影，瞅見門前站着一位如同神女像般仙姿袅袅的姑娘。

她微微歪着頭，靈動如小鹿般的眼眸略帶疑惑地盯着闖入自己地盤的少年，手臂自然地垂在身側，背對着門外瀉進的月光，就連飄起的發絲也被染上銀輝，最終聚在她發間的那枚玉簪上，光華萬千。

“神…神女？”

阿彥呆頭呆腦地掐了把手臂，疼痛使他清醒不少，可眼神中的震驚依然沒有消退，眨巴眨巴看着眼前“神女”的姿容，可下一秒木讷的少年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渎神，便手忙腳亂地跪下，将頭埋進交叉行禮的手臂間，不敢再多看一眼。

“神女大人，阿彥無意打擾…”

他磕磕絆絆地說完，卻聽見門口的姑娘向他走近的聲音，再擡頭時，最先瞧見的便是她那流光溢彩的紗裳，随後便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光滑圓潤的臉蛋、深邃的眼眸。

四目相對。

明明二人是第一次見面，可他卻覺得眼前的少女氣息與他的心跳步調一緻，募然生出卑怯的陰險想法，不受控制般地占領了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