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何為使命,也不懂一向溫柔的母親為何看起來這般痛苦,隻能眼睜睜看着母親被巫泯神君帶走,不知去向。
巫泯神君說,她母親是與妖族大戰的功臣,不應繼續留在望山。
“神女扶光去守護人間了,等春序長大,她就會回來。”
春序沒有起疑,至今還乖乖地待在神女廟裡等母親回來。
她正回憶着竹簡上所寫的記憶是否有差錯,便被尋聲鈴的聲音拉回現實。
春序隐身躲于石像後,探出腦袋來看着面前的少年,似乎能透過他俊朗的外貌看見他跳動的心髒。
純良、質樸,沒有一絲雜質。
她常以石像示人,自她無法滿足世人欲望之時,那些來許願的人都會擺出一副鄙夷的姿态,甚少見他這樣跪着不停地磕頭。
見他額間滲出了血,春序不禁動搖幾分,伸出手指想探出他的命理一觀,卻被無形中一股巨大的沖擊力阻攔開來。
胸口隐隐作痛,由于體内那本該沉睡的怨丹不斷地攻擊,她不得已盤腿靜心調理,好在怨丹之勢漸弱,她才喘過氣來。
春序不解,擡起腳猶豫片刻後還是悄悄走到還在祈禱的少年面前,仔細觀摩着他的神情。
他眉毛尾端略顯雜亂,額角的亂發也未曾收拾過,半紮着的小辮歪歪扭扭,明明看着不過十八歲的清逸少年,周身卻有種奄奄一息的瀕死者才會喚出的黑霧。
她看不出他的命格,更沒法替他改命。
早已對生老病死司空見慣的春序無奈地搖了搖頭,施法拂去他肩頭殘留的雪,給予了他一絲力氣,助他走出這望山。
其餘的,她再無能力做到。
自從體内多了壓制那什麼古怪怨丹的封印,她的神力也莫名漸弱,加之她又懈怠,如今的小神女再也沒有扶光那樣高強的神力守護望山。
偏偏這怨丹會肆無忌憚地吞噬着她的精元,每到月圓之夜渾身便像火燒一樣,痛苦難耐。
妖界至寶怨丹由怨氣所化,其妖力完全不是春序能抵抗的。
也因她神力不濟,山中從原本豔陽高照,變成了如今的寒冬料峭,自此望山凋零,鮮有人踏足。
如今的她,隻是比普通人多了些自保的神力,再無其他。
許是對自己微弱神力的認知極其到位,加之她自小就不滿神女身份的束縛,更不甘心作為封印妖物的軀殼,故而她并沒有把自己無法滿足世人心願的事情放在心上。
春序揉了揉犯疼的心口,她被困在這望山一千多年,也曾踉跄着想跑下山逃離這裡,可山下樹林入口處對她總有一道隐形的禁制,手指觸碰到便會鑽心得疼。
就算路上偶爾會遇到上山打獵或想進廟拜神的百姓,她也不得不立刻隐身,不敢讓人發現她的存在。
而今日的尋聲鈴響,也為她千年孤寂的歲月,添了一抹未知的光。
她緩緩走到屋内準備繼續睡覺,揮了揮手引來風雪送客。
少年似乎也感受到神女像的疏離,搖晃着身子站了起來,一時竟也不覺得腿酸,恭敬地彎腰告了别:“神女大人,我還會再來的。”
可還未走出大門,便聽到外頭傳來幾位漢子粗犷的呼喊聲:“快點快點,咱們今天一定要神女給個說法,不行就砸了這破廟!”
為首的男人身邊跟了幾個舉着鐵錘的手下,幾人加快腳程走到廟前,正與悶悶不樂的阿彥擦肩而過。
那男人還不忘叫住阿彥,惡狠狠地勸告道:“小兄弟,你若是有所求,千萬别來這破廟,小心沾染上不幹不淨的東西。”
說着就揮手示意身邊的人:“走,今天要出了這口惡氣!”
阿彥還不知将要發生何事,内心的不安還未平靜,竟也鬼使神差地跟着跑了進去。
他認出那人是山下村裡有名的張屠夫,脾氣極為暴躁,于是急忙攔住,小手一揮,“你們…你們要做什麼?不得對神女無禮!”
年少的身軀抵擋不住大漢的推搡,狼狽地摔倒在一邊。
張屠夫喝道:“你小子少在這礙事,神女無用,今日,我定要把廟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