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風半撐半扶地坐了起來,她打坐吐納了一會兒,能清晰感知到氣息順暢地遊走于各條筋脈,隻是當到丹田深處時,猶如泥牛入海,沒有絲毫波瀾。
她的眉頭忍不住皺起一道,還未來得及深思,便被清脆的鳥鳴吸引了注意力。
江泠風擡頭朝聲源處看去,方始覺自己早已身處洞口附近,有股暖暖春意正随風吹了進來。
外頭日頭正盛,濃霧也漸漸散去,這片兇惡密林正向唯二的人類展露無害的一面。
“不知還會不會有其他危險。”
江泠風喃喃,山洞同時響起了兩道不一樣的聲音,隻是一道聲音是她的,另一道有些模糊不清,但細聽來似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江泠風疑惑,轉頭看向洞中唯一的男人。
隻見背對自己的男人背影寬大,手提着一把普通的鐵劍,挽着袖口,露出了修長有力的手臂,姿态清雅,卻是親自在清理洞口外橫生的枝蔓,他薄唇緊抿,眉頭擰起,看似藏有心事。
方才是他發出的歎息嗎?
男人察覺到旁人注視的目光,轉過來時,隻見到江泠風俯下的雪白脖頸,她盤膝而坐,正重新拆下布料,細細包紮自己受傷的右臂。
男人這才注意到,江泠風的脖頸側邊有一道長長的痕迹,血已幹涸,隻是形狀可怖,似乎經曆了一番生死搏鬥。
他的視線随着站起身的江泠風慢慢往上擡,看到江泠風身上的道袍,忍不住問道:“你也是來此地修煉的?”
也?
江泠風的眉頭一挑,難道此人不知迷障林是無人敢接近的禁地?
而且他似乎不認識自己,或者認不出自己這身道袍?
她低頭看了看,衣袍髒污褶皺,确實難以辨認。
她斂眉深思,恰巧自己如今不便透露身份,可以利用這個盲點。
江泠風便擡眸,順勢點頭,一臉無辜:“我聽說此地有助修煉,因此便過來查看,隻是……”她嘴角牽起一抹苦笑:“不慎失足暈倒,等醒來時就發現妖獸環伺,原以為最後會死在這裡……”
她半真半假地仰頭看他,感慨:“未曾想命不該絕。”
男人似乎也認同,颔首:“我也聽聞此地有助修煉,不過沒想到如此危險,也是被那些給逼近了洞裡,後來我再也沒聽到聲音……”
他指了指洞穴深處,“直到等我聽到動靜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你已經倒在了地上。”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他說完,探究地看向江泠風。
江泠風當然知道,而且還知道這是自己的手筆。
隻是她還對此人有懷疑,他突然出現在這裡實在是蹊跷。
而且什麼有助修煉,一聽就是搪塞之詞。
不過江泠風正巧也無法嚴明身份,幹脆将錯就錯,睜着大眼睛搖頭跟着扯謊道:“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時候太過害怕,被爪子劃到脖子,就暈過去了。”她後怕地捂着自己的脖子,似乎還沉浸在死亡的威脅裡。
二人各自懷着鬼胎,最後還是男人半信半疑,隻能開口打破沉默:“既然你無礙,那我們便趕緊動身出林吧。”
江泠風正有此意。
她點頭站了起來,她已重新整好衣襟束好發,臉上也一片幹淨。
江泠風認真撫平了褶皺的衣袍,随後向着男人雙手作揖,膝蓋微彎,垂眸低頭,眼中誠摯:“說起來,方才醒來,還未向道友緻謝。”她又睜着一雙純澈鹿眼,認真道,“多謝道友搭救。”
雖然男人的來意讓江泠風心中起疑,但就算二人素不相識,他也沒放任自己躺在山洞中,而是選擇将自己帶出來,并邀自己同行。
光是這份恩情,對曾經颠沛流離險些喪命的江泠風來說,何止隻是舉手之勞。
她對這種天然的善意有莫名的好感,因此便忍不住禮儀莊重地向他道謝。
男人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江泠風的鹿眼上,那雙瞳仁又大又黑,清晰印出了自己的模樣,男人不知想到了什麼,不過一瞬就轉移了視線,偏了偏頭,語氣冷淡:“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況且……”
他低聲嘀咕了一句,隻是聲音小又快。
江泠風好奇問:“什麼?”
男人斂目,藏起眼中情緒:“沒什麼。”他看向洞外,擰眉:“時候不早,不便再耽擱下去,我們走吧。”
男人提起鐵劍,背起包袱,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頭也不回,似乎笃定江泠風會追上來。
江泠風回首看了看洞穴深處,眼裡仿佛浮現出插在妖獸屍體上的長劍。
江泠風修煉多年,在劍術上頗有造詣,現在沒了劍,就像驟然被人奪去手腳,渾身不自在。
她抿唇,還在猶豫,就聽外面的男人咳嗽了一聲。
背光下,站在洞口的男人臉色似乎有些不耐煩。
江泠風隻能遺憾,小步跑了上去,在出洞口前,眼角瞥見一根又長又直的樹枝,不由得彎腰撿起來,在手裡掂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