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尾處和鼻頭漫上了粉紅色，嘴唇也不知道為何比以往紅潤了些。
他看起來很難受，一直揉搓着衣角，呼吸急促，肩背一抖一抖的，上下起伏。
餘江擡頭，盛滿了淚水的眼撞上了沈亦的目光。
“沈亦……”餘江伸出手拽住了沈亦的手腕。
“我在的，你說。”沈亦俯下身安撫着面前這個好像要碎了的小朋友。
“你剛剛去幹嘛了？你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留在宿舍。”餘江氣鼓鼓地開口，問了個雙方都意想不到的問題。
沈亦：“……”
挺幼稚的問題。
顯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
餘江想要把眼淚憋回去，幾次失敗後徹底繃不住了，倔強地背過身擦眼淚。
沈亦看着餘江緊緊揪着自己的手，輕輕歎了口氣，認真地說：
“校園霸淩，我留了證據，剛剛去找邢莊了。幫你請了兩天的假，讓我照顧你。”
可能是剛剛經曆過驚吓，餘江變得有些小孩子氣，一把抓住沈亦的胳膊，把腦袋往他頸窩裡蹭了蹭。
“那你就照顧我。”
沈亦被這一蹭弄得心裡癢癢的，無奈地看着餘江像隻小貓一樣一直粘着他，好像突然變了個人，和以往氣焰嚣張的他完全不同。
這是腦子受刺激了嗎……
沈亦拿起換洗衣物正要起身，餘江就将他一把扯住，“你去幹嘛？”
沈亦沒好氣地回答：“洗澡，你要一起嗎？”
那倒不用。
“哦。”餘江這才迷迷糊糊地把他放開。
當沈亦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見某個受委屈的小朋友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對着窗外神遊。
淚痕還挂在臉上。
看到他後又要湊過來。
沈亦好說歹說且保證不會再留着餘江一個人在宿舍，某人才放心地裹着被子睡下。
“那你說話算話哦！”
小朋友歪着腦袋呆呆地看着他，烏黑的眼仁圓圓大大的。
-
次日一早。
餘江帶着一身的傷起床，下床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膝蓋，
“嘶……”
上鋪的人立馬有了動靜，“怎麼了？還痛嗎？”
餘江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纏着沈亦幹得尴尬事，想死的心都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亦聽着下鋪的小朋友沒了動靜，便下樓梯探頭看，看到了某人紅的快要滴血的耳根和脖子。
沈亦：……
餘江眼神幽怨地看着他：“都怪你，你你你怎麼昨天晚上不提醒我？我都幹了些什麼……”
“我的形象啊啊啊啊啊……”
沈亦看着他像隻鴕鳥一樣把自己埋進被子裡，笑了，
“你給我機會了嗎？我這還有視頻，你要不要看？”
視頻。
視頻？
視頻！
我靠，還特麼的有視頻？
沈亦說着就去扯餘江的被子，從被子裡出來的少年臉更紅了，又羞又氣，聲音悶悶的：“滾！不看！”
“不是你問我你都幹了些什麼的？”
沈亦無奈把手機揣在兜裡，拉開宿舍門。
手腕被一雙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
“你要去哪兒？”餘江急了，以為沈亦生氣了。
“……去食堂買早餐。”沈亦輕輕擡眼看向餘江。
餘江：“……”
“哦。”
“你昨天做的傻事今天還沒有反應過來嗎？”
沈亦一想到餘江昨天短暫地社會性死亡就想笑。有意逗弄他。
餘江紅着臉安靜下來，不說話了。
“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指望我給你扛回來？”沈亦挑眉。
“在我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某人起床洗漱好，等我回來上藥。”
沈亦推門出去。
餘江倒是百依百順。
行吧，還是起來。
-
“啊疼疼疼……你能不能輕一點！這是你對傷員兼同桌兼舍友的态度嗎……”
餘江皺眉看着他，咬着嘴唇。
“我合理懷疑你在打擊報複……”
沈亦瞟了他一眼，“我為什麼要打擊報複你？”
“開學把你撞了一下，然後你為了報複我，想看我疼哭的樣子……”
餘江背過去，手裡攥着沈亦的衣服。
沈亦：“。”
想象力真豐富。
“……再多說一句自己弄。”
餘江不說話了，倒是将自己的指關節攥得發白。
幾次都疼出了生理眼淚，卻還緊緊抿着嘴唇。
“……”
氣笑了。
沈亦拿他沒辦法，上藥的動作輕了幾分。
“沈亦？”
“嗯？”
“你原來會打架啊？”
“本來就是。”
“你那天在狀元橋不是還看到了？”沈亦後知後覺。
“……哦，我忘記了。”餘江閉嘴。
“那開學那天你怎麼看上去脾氣那麼好的樣子？”餘江又忍不住開口。
沈亦停下了上藥的動作，面無表情地解釋：“其實我當時是想動手的，本來好奇這個長得這麼乖的男生哭起來會是什麼樣子，但考慮到你可能會哭的一發不可收拾，所以忍住了。”
“……”
“說不定還會告訴老師，給我記個處分什麼的。”
“……”
“不想開學就惹事，所以隻好忍住了。”
“……”
沈亦接着笑着補充：“這不，昨天晚上就看到了。”
“……”
然後低頭輕點着手機屏幕，低笑了一聲後捂着嘴将手機翻轉過來，怼到餘江眼前。
照片上當然是某人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
艹？
手指往旁邊一劃，又出現了一段視頻，是昨天晚上餘江像個跟屁蟲一樣纏着沈亦犯委屈的片段。
鏡頭裡的餘江抱着枕頭跟在沈亦身邊，淚痕還沒擦幹：“沈亦，我想喝水。”
喝完水之後眼淚又漫了上來：“沈亦，我好難受……”
靠。
“給我删了！”
餘江直接炸毛，站起來就要打他，被沈亦反手制住，過程中碰到了傷口，兩人都小聲悶哼了一聲。
沈亦急忙撒手，垂眼查看餘江的傷。
餘江這才想起沈亦的膝蓋也有傷，便逗弄他：“我們這算不算同病相憐？”
“不算，因為我不是被打的，沒你被打得慘。”
“我被欺負了你還嘲笑我？”餘江一臉誇張的不可置信。
又一陣打鬧。
餘江胡亂地點着删除鍵，卻不小心把照片劃到了下一頁。
看到内容後，餘江愣了一瞬。
這是……那天的表白牆照片？
沈亦保存了？
沈亦發覺餘江不對勁，把手機收回來，抿着唇熄屏。
片刻的安靜後，餘江小聲說：“沈亦……”
“嗯？”
“謝謝你。”
說着餘江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棒棒糖，放到沈亦手心，歪着頭壞笑道：
“請你收下我的保護費。”
“保護費……？”沈亦愣住了。
“對啊，你保護了我，就要收下我的保護費。”
餘江認真地沖着沈亦點點頭。
沈亦顯然是沒有想到餘江會随身攜帶棒棒糖，伸手接過。
“……行。”
沈亦明顯是又愣了。
“還有那幾天我們倆鬧得矛盾一筆勾銷了哈。”
餘江不給任何反駁的機會。
今天一整天，沈亦都像分了神似的呆愣着，偶爾發出一聲輕笑。
都多大個人了。
那麼，
餘江小朋友，
我收下你的保護費。
-
“你丫快點啊等會邢莊來了都得死！”男生扯着嗓子催促。
“等等還差一題就抄完了……”女生回以更大的聲音。
“餘江，沈亦，邢莊叫你們去德育處！”毛沖抓着門穩住身子。
李淩給以同情的目光：“你們倆肯定完了。”
他一邊把數學作業又扯了回來一邊喊：“邢莊制裁餘江沈亦去了，沒空過來，讓我抄完！求你了課代表……”
課代表：“……”
餘江：“……”
沈亦：“……”
餘江跟在沈亦身後去了德育處，進門就看到了站在辦公桌前的混混頭子。
“報告！”
邢莊看起來萬分激動，指着那個混混，唾沫橫飛，暫時沒空管他倆。
混混一邊躲閃着邢莊的唾沫星子一邊翻白眼。
“餘江，是不是這個人打的你？是的吧？”邢莊指着混混的鼻子，殺紅了眼。
“你叫林凡是吧？”邢莊生氣間還殘存着一絲理智，還知道确認一下。
邢莊再次轉頭向着餘江：“是不是他？”
餘江悄悄探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然後躲在了沈亦身後：“嗯……”
邢莊更加激動了，指着那人的鼻子就開始罵：“你還動手了？！你把我們班年級第一第二打壞了你負得起責任嗎！”
身邊的教導主任趕緊攔住他：“邢老師消消氣，你們班這兩孩子不是好好的嗎……”
邢莊怒不可遏：“趙主任，你到底是哪邊的！我們班孩子遭遇了校園霸淩，你還向着他？”
趙主任很識時務地閉嘴。
“我告訴你，我們班這兩年級前二可是全班的希望，你你你……你還給他們打傷了？！”
傷了？
林凡和餘江同時轉過頭看向沈亦，餘江在看到沈亦臉上那抹不明顯的笑以後，徹底懂了。
林凡：“？”
餘江：“……”
沈亦：“我都被他打傷了。”
林凡一臉不可置信地破口大罵：“你他媽？裝什麼呢？你他媽把我摁在牆上掄鋼管的時候怎麼不幾把裝？”
全德育處安靜了一瞬。
邢莊高聲插嘴：“素質！注意素質！”
沈亦輕輕地撩起褲腳，露出校服長褲下的一片淤青疊加着擦傷，抿着嘴看着邢莊和教導主任。
傷是上次他自己左腳絆右腳摔的。
“就是他打的。”
神情倔強又可憐，甚至還隐隐帶着委屈和隐忍。
放下褲腳時，碰到傷口還輕輕地咝了一聲。
我的媽呀，奧斯卡影帝。這操作把餘江驚呆了。
林凡要瘋掉了：“誰他媽的打他了？我就打了那個好欺負的，他瞎幾把裝！”
邢莊指着那個傷口問：“你說不是你打的，那這傷怎麼來的？”
“我他媽怎麼知道怎麼來的！你怎麼不問他是不是自己撞的？”林凡有口說不清。
“這是你和老師說話的态度嗎！文明用語！”
林凡指着沈亦：“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就他媽是他打的我！”
“你傷哪兒了就說他打你？他怎麼打你？你想和我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打他的時候也受到了傷害嗎？”邢莊搬出了學術語言回怼。
“你要是給我考個年級第一，你說餘江打的你我都信！”
餘江：“……”
林凡：“……”
沈亦：“……”
最終林凡說什麼邢莊也不相信，處分就這麼完美落到了他身上。
出德育處的時候，餘江對沈亦豎着拇指：“牛啊，收拾收拾出道吧。”
沈亦挑眉：“承讓。”
“你怎麼會沒給他留下傷口？”
沈亦歪了歪頭：“我給他身上留的都是暗傷，看不出來，他要是去醫院弄驗傷報告就是自投羅網。”
他頓了頓，擡手在餘江頭發上揉了一把：“我厲害麼？”
“厲害啊同桌。”
“等着他受處分吧。”
餘江像個跟屁蟲一樣走在沈亦後面，小小地揚了一下嘴角。
看見了麼？這麼帥，這麼聰明，我同桌。餘江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