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

這聽起來實在是一個很久遠、很朦胧的詞。

混雜着春雨新芽般的青澀、日上初曉的明媚，以及些微融合在晚風中的忐忑等待。

至少，這對于謝清來說，實在是一個已經被洗刷得模糊的概念。

那是屬于他十分年少時候的心意。

可陸承并不年少，這個alpha雖然也年紀輕輕，但已經事業有成，無論怎樣誰看，都可以稱得上一個成熟的極具吸引力的alpha。

聽到初戀這個詞從alpha口中說出來，連謝清自己都沒有預料到自己心中會怦然一動。

也許是月色海風浸潤了陸承溫柔而專注的神情……也許隻因為這個人是陸承而已。

不過。

下意識的悸動過後，謝清張口欲言，卻又什麼都沒說。

如果是十八九歲的他，一定會欣然答應。

可是現在，這話裡隐含的認真并不符合他的期待。

成年AO，偶然邂逅，見色起意，往來試探，一拍即合，于是在滾滾人潮中可以擁有相依相偎的時刻。

可不見得需要多麼用心。

讓最初的一點點心動生根發芽纏繞，細心編織進自己的未來裡，他已經試過了。

結局慘烈，他既不願意談及，也不樂意重蹈覆轍。

像他和段尋那樣……有欲望的宣洩，有些許的陪伴，有一定的支撐，但又能随時抽身、潇灑離去，反而更合他的意。

當然，沒有段尋對他明裡暗裡的逼迫和軟禁就更完美。

雖然他對陸承說段尋是自己前男友，但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像是夾雜着強迫與依附的情人關系。也許有些許的關心愛護，都是後來才慢慢生發的。

因此他不告而别時毫不猶豫。他并沒有欠段尋什麼。

他不懷念這段關系，但他需要這種說走就走的自由。

如果下一次關系更輕巧一點，是由自己主動挑選，但同時也沒有承諾的負擔，那就不錯。

可陸承這樣一說，他便知道alpha想要尋求的并非是自己所期待的那種一時興起的關系。

無論陸承是怎麼想的，短短幾周的相識，遠不足以讓他對一個alpha起興動念到願意打破自己對親密關系的預期的地步。

陸承溫和有禮，待他真誠，又家世顯赫事業有成，在他想象中應該是一個完美的情人。

謝清從不拖泥帶水。

他果斷開口：

“我不談戀愛，隻……”接受情人關系。

“你不急着現在回複我。”

話沒出口，就被一直觀察他神色的陸承摁了回去。

陸承在桌面上牽住他的手，溫和一如既往：

“船艦靠岸了，我們先去收拾東西，等晚上送你回家，我們慢慢說好嗎？”

“也不用那麼——”那麼正式、那麼鄭重、那麼麻煩。

“你至少要給我一個完整的表白的機會，”陸承面露無奈，語調仍舊充滿溫柔，“至少多給我說一些話的時間，好嗎？”

如果陸承是段尋、段珲或者别的什麼alpha，謝清在此時就會一口回絕。

然而這些天來陸承在他面前的形象實在是過于溫和有禮、過于值得信賴，讓人難免心軟，以至于謝清遲疑了一瞬。

就這麼一遲疑，謝清最終就還是在夜色裡坐上了陸承的車。

巷口翻卷着穿堂寒風。

謝清已經習慣了這刺骨的寒冷，正要裹緊外套走進去，卻被陸承輕輕攬住肩。

算起來，這個alpha一直很注意距離，除了在安慰他時牽過幾次手，就再也沒有擅自逼近他過。

這還是第一次他一聲不吭就摟住自己。

他還沒答應呢！

omega睜圓眼睛瞪他。

可是，在寒風和細細冷雨的裹挾下，這樣的擁抱的确溫暖。

再說……萬一陸承待會同意了情人關系，這樣豈不是順理成章。

接觸到謝清的目光，陸承心裡難免微微提起來。

自己身邊這個omega是什麼脾氣他可太清楚了。

可還沒等他思考怎樣說話，就見謝清沖他眉眼彎彎地一笑。

在昏黃的路燈下，omega漂亮的眼睛裡仿佛也盛着暖意。

于是誰也沒說話，隻安安靜靜往裡走。

長街地面上拉長的相擁人影也宛如一幅靜默的畫。

這份安靜一直持續到兩人走進低矮的房屋。

房屋老舊，開燈都要現在黑暗中摸索一陣，唯一的光源隻是那扇高高的小小的窗戶裡依稀透進來的路燈昏黃的光。

玄關也很狹小——這本來就是隻适合一個人蝸居的房子。

前後進門，一個挪騰，兩人就變成面對面貼在一起。

似明似暗的光含蓄地落在玄關，陸承低着頭，可以omega略垂的眉眼和一小塊微紅的皮膚。

窗外逐漸風雨交加，可以想見，剛剛一路走來，謝清的臉被凍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