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艙室裡,還氤氲着清純甜美的栀子香,摻雜着一點點森冷的腥氣。
腥氣逐漸消亡,可純白的栀子香卻愈演愈烈。
謝清方才恢複白皙的面色呈現出一種發青的質感,仿佛他的身體内部正如沸水翻騰,隻是外表風平浪靜。
沒有耽擱時間,他迅速在駕駛屏輸入段家的通用密碼,停止航行,又确認了方位,向四周發出信号。
他本意是向護衛局求援,請崔長官安排艦船接引他回東部海域,卻不料收到的回信出乎意料地快。
是公海更深處,提前被安排好來接應的陸家艦隊悄無聲息地圍成一個保護圈。
艦隊中略微上了些年紀的指揮官在嚴肅和他确認方位後,還十分隐晦地一再強調,這趟出行和護衛局沒關系,純屬他們家陸承的私人自費行為。
陸承怎麼想到在這裡派人來的?
謝清沒有疑惑多久,指揮官表示很榮幸成為十隻艦隊裡唯一接到他的那隻。
言下之意,這塊海域裡大大小小的支口暗流都被布下了防線。
……真是錢多了沒地方花。
最近窮慣了的謝清忍不住心算了下這一趟出行奢侈的花費。
“不過,這隻是後備計劃而已……我還覺得陸承那孩子毛毛躁躁小題大做的,萬幸真的派上了用場。”
指揮官最後順口說的這一句看似尋常。
謝清卻沒有錯過那話語中的疑惑。
不過他佯裝不知,看了眼駕駛屏上另一隊從東部領海疾馳而出的艦隊,禮貌地道謝告别。
沒多少時間了。
謝清翻出一支強化劑,面無表情地紮進了失去意識癱倒的alpha腺體裡。
那種陰冷的海腥味立刻在狹小的艙室裡蔓延。
omega的臉上也飛速翻湧出潮紅。
可他面不改色,頂着壓抑不住的急促呼吸,飛快地抽出一把無菌包裝的銀亮尖刀。
和段珲失去意識前想的不同,他服用的并不是抗阻劑——盡管那的确是唯一确保自己完全不受引誘劑影響的辦法,盡管陸承為他安排了整個東區最安全最昂貴的醫院來為他提供藥物。
——他服用的是強化劑,疊加引誘劑使用,強化信息素的奔湧釋放。
平時他後頸的标記不僅可以防止alpha信息素來幹擾他,也可以壓制他的信息素,免得發生不受控制的紊亂和釋放,徒惹麻煩。可有的時候,保護就會變成禁锢。
如今在這兩種藥物的加持下,這個标記終于變得黯淡無光。
兩種信息素碰撞交織,彼此強烈推斥,也因此加劇了清醒的人的痛苦。
謝清咬緊牙關,閉目感受體内刀割般的痛感,又在鋪天蓋地的對抗的信息素裡默默感受着一絲有所感應的路徑。
稍頃,omega猛地睜開眼。
找到了。
尖刀在他手裡閃着銀亮的光,堪堪刺入他的肌膚。
這一刻,刺眼的紅光忽然在整個艙室内閃起。
警報長鳴。
謝清面色一變,踉跄着撲到駕駛屏前。
強制駕駛啟動。
——這是段珲提前設置好的程序!
一定時間内系統沒有收到段珲的生物指令,便會按照指定航線用最快速度疾馳而去。
他心下猛地一跳,看向雲圖——這航線恰好與形成嚴密包圍圈的陸家艦隊猝然相接。
這段程序隻以段珲的生物指令為準,不受密碼控制。
謝清有意再摸索着操縱駕駛屏,可忽然湧上來的疼痛、眩暈和潮紅令他天旋地轉,将将扶着冰冷的圍牆緩緩靠下。
通訊頻道裡傳來指令,顯然接應的人已經發現了這個緊急情況。
指揮官正在詢問他是否能去往安全艙,這樣艦隊就能隐形網攔截。
隐形網聽着溫和,實際是一種對艦艇破壞力極大的武器,唯有安全艙可以确保裡面的人的安全。
可指揮官遲遲沒聽到回應,隻聽到翻湧的喘息聲。
“麻醉劑失效了嗎?段珲醒了?”那一邊陸家艦隊的指揮官心中一凜。
他已經得知謝清注射麻醉劑成功,按理來說段珲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抵抗住特質麻醉劑的——可如果段家有什麼其他手段,也不好說。
“……沒有。”
低低的應答傳來,接着便再無聲息。
而灰艇已在彈指間提到最高速,激起一串浪花。
海面上,陸家龐大的艦隊已經若隐若現。
這種速度,如果撞上去,隻有人死船毀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