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預定的花束已送達。”
艾莎低頭看向手中那不知名的紫色花朵伸手輕輕撫摸着嬌嫩的花瓣。打開手機想查一查這是什麼。
“是鸢尾。”伊安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注視着認真端詳花束的艾莎。
“終于見到真的了!真好看。”艾莎滿臉欣喜。
“我剛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和這花很像,又柔軟,又堅強。”伊安的聲音很輕,輕得撫過花瓣都沒引起絲毫的顫動。卻在墜入艾莎心海的瞬間蕩起了層層漣漪。
艾莎下意識地揉揉眼,試圖掩住雙頰泛起的紅暈,片刻後又像忽而想到了什麼似的:“對了,喬恩說他今天有些事情要處理,晚上八點會回來接我們,所以,想吃什麼?你今天的午飯晚飯我包了!”
“南瓜湯吧。”
“好!”艾莎嗖的一下站起身準備下樓,好像生怕伊安下一秒就反悔說不吃了一樣。想了想卻在門口又回過身來:“你終于肯吃點東西了。有人昨天隻吃了一小口蛋糕,喬恩煮的肉湯一點都不喝,還以為你當真隻打算靠橙汁度日了。”
伊安笑着撐起身子:“要我幫忙嗎?”
“不用…”艾莎拉長音調,對伊安提出的問題頗為不悅。
“那我去樓下陪你。”
【萊斯利酒館】
“我的事情還沒處理完,你們如果結束的早了,拜托在這裡等我一下。”喬恩将伊安和艾莎護送進酒館,留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
多莉已經在角落裡相對隐蔽的卡座上安了身。
“我看你身上的傷遠沒有自己撞的那麼簡單。”剛剛坐定,多莉直截了當地開口。
伊安瞥向多莉衣袖中露出的一節小臂:“看來你的傷口倒是恢複得不錯。”
多莉幹笑兩聲:“說到這個,萊文這個名字就是上一次讓醫院急診室忙了一整夜的那個案件中出現的。”
“這麼說是有新進展了?”伊安微微側頭,眉間掠過一絲好奇。
“那個案件?就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主犯将會獲得二十到三十年的監禁。”
多莉的話語如同重錘,将艾莎擊落無底山谷,過去的三個月裡,她心中那塊屬于塞拉菲娜的空缺無時無刻不在期待着殺害她的罪魁禍首能永堕地獄。
艾莎眼中帶着難以置信,她張了張嘴想發出自己的質問,卻覺得像是有什麼擁在喉嚨裡那般,什麼聲音都無法通過。胸口因為委屈而一起一伏地抽動着。她無法相信,這樣的惡魔竟然隻需要在監獄裡衣食無憂地度過二三十年。
伊安餘光中瞥見艾莎的反常表情,擡手将她擁在懷裡,輕撫她的背。來自伊安掌心的溫度漸漸讓她平靜下來,她坐直身子抿了一口杯中的水:“他撞了那麼多無辜的市民,就隻判這麼點?”
“人不是他撞的,車不是他親自開的。交通肇事罪暫時算不到他頭上。再說他現在已經年近六十,二三十年足夠他在監獄裡走完一生了。”多莉給出了習慣性的安慰,雖然她心中也無法笃定事情最終是否能朝向她預期的方向發展。
艾莎不再說話,隻是一隻手緊緊抓着伊安的手臂,微微顫抖的手指訴說着她不甘的心。
“壞人都命長。”伊安冷笑。“尤其是你們好吃好喝養着的這種。”
“……”多莉一時語塞。“我們還會找到更多證據的,畢竟我也不想他輕易出來。而且我們的确在他的交易記錄裡發現了他與一個署名萊文的海外賬戶有大額的經濟往來。但他本人卻堅稱從未見過萊文。”
“萊文應該不止是販賣器官這麼簡單。”
“所以你怎麼斷定萊文跟你小時候的事有關?”多莉身體前傾,側出一隻耳朵對着伊安。
“我斷定不了。我隻是懷疑。我見過萊文的手下。”
“你這傷是他們打的吧?為什麼?”多莉眉頭微蹙,雙手環抱在胸前。
“他們想要那救了羅賓的東西。”
“你認得出是誰?”多莉問。
“十二年前自殺假死的精神治療師崔西·拉法爾,現在改名佩吉。還有阿德利私人醫院的醫生雷尼亞哥。”伊安低聲說。
多莉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多莉,科勒森特大道37号發生持刀傷人事件。受害者是一名男性。請盡快到現場。”
“失陪了。”
多莉起身離開酒館的瞬間艾莎腦海中的那根弦嘣的一聲斷了,她的身子癱軟下去。伊安迅速伸手扶住她肩膀。
“先生!來杯威士忌,加冰!”艾莎向酒館内的服務生招招手。
“艾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今晚…讓我喝一點吧…喬恩還沒來不是嗎…”艾莎顫抖的聲音裡帶着懇求,伊安收回了想要阻攔她的手。
冰冷的液體流入喉嚨,卻帶來燒灼的刺痛,喉嚨中苦澀翻湧,心髒裡壓抑得疼痛蠢蠢欲動,四處撞擊卻終尋不得出口。
“有時候我也很想把他們全殺光…”借着酒精的作用,艾莎吐出了這句讓她自己都頗感震驚的言語。
她短暫停頓了幾秒調整情緒才繼續說:“我好像終于理解你為什麼當初是選擇自己向仇人索要代價而非等待一個結果。”艾莎雙眼迷蒙,烈酒下肚,眼前的世界好似在飛速旋轉着,亦真亦幻。真的不那麼痛了。
“或許我不是出于你想象的那個原因。”伊安搖頭輕笑。
艾莎忽然張大眼睛仿佛在問為什麼,卻隻看到伊安思緒萬千的眸子裡倒映着吧台的暖橙色燈光。
“我隻是想尋求一種更快解決問題的辦法,那時我還是孤身一人,不足以支撐到一個正義的結局。換做現在,我或許不會做那樣的事,但如果你想要他一死以求安慰,我可以幫你。”
“不…不要…”艾莎抓住伊安的手腕,像是在擔心他下一秒就要沖出去結果那個罪孽深重的惡人一樣。
伊安苦笑一聲:“最公正的結局隻是在一段時間内剝奪他再次犯罪的可能性,而并非以牙還牙的痛快。”
艾莎仰頭飲盡了杯中最後一口酒,靠入伊安的懷抱。酒精解除了她身上的某種枷鎖,她用力環住伊安的腰,貼在他胸口,盡情釋放着堵在她心口的東西。她清楚,這眩暈和放松的感覺退去後,理智會推她離開不甘的河,平靜地接受一切結果。
“這是給您贈送的歡迎酒。”侍者走到桌前将透明小酒杯放在桌上。
伊安低頭看向懷中不斷顫抖抽泣的艾莎,伸手抓起酒杯一飲而盡。一股熱流湧入身體,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伊安!你在幹什麼!”艾莎驚覺擡頭,瞥見桌上空空如也的酒杯。“伊安,你瘋了!”艾莎摸出手機按下了喬恩的号碼。
…
清晨的西達尼又多了幾分綠意。懶散的陽光墜入大海,帶着些許植物的香氣。
“明明…酒一點都不好喝,她每次難過的時候卻都要喝…”
“嗯?”艾莎回過頭看向側身躺在床上的伊安,他并沒有睜開眼,睫毛微微抖動着,晨光散落在他背上,暖洋洋的。
艾莎伸手向伊安的臉上捏了一把:“小鬼,你在說夢話呀。”
伊安沒回答,隻是下意識把身旁的艾莎朝懷裡攬了攬。
“就是因為不好喝,才能用身體上的苦來麻痹心裡的痛苦啊…”艾莎依偎在伊安懷中喃喃自語。
好在昨晚的那杯酒不多,并沒有對他的身體産生明顯影響。
【西達尼警局】
“雷尼亞哥已經蘇醒了,不過他并不清楚昨晚是誰襲擊了他。”剛從醫院回來的羅賓在多莉面前坐了下來。“說來奇怪,要說兇手仁慈,那一刀卻是從背後貫穿左肺直抵心髒。要說兇手兇殘,他卻沒有拔刀,故意留了他一命。真是搞不清楚他到底招惹了什麼人。”
多莉用手中的鉛筆戳了戳額角顯得十分困惑。
“我在他當晚的随身物品裡發現了出國的機票,他大抵自知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準備逃走吧?”
“他與萊文有聯系嗎?”多莉放下鉛筆擡頭看羅賓。
“暫時還沒發現什麼關聯。不過萊文曾在他所任職的那家醫院投下過一筆錢。用的也是海外賬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