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睡着的時間很長,清醒的時間不多,喬恩說是在他的點滴裡加了些鎮定劑的緣故,知道他對止痛藥有強烈的過敏反應,這是目前能幫他減輕痛苦的唯一辦法。
時近中午艾莎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格洛萊小姐,您有一個來自伊納索酒店的配送已抵達西達尼中心醫院正門。”
“嗯?”艾莎疑惑片刻。動身下了樓。
穿着西裝打着深藍色領結的男人将手中同樣深藍色的大手提袋雙手遞向艾莎手裡。艾莎撐開袋子探頭看了看。袋子裡是各種尺寸不同的盒子。
短信提示音在艾莎白色褂衣的口袋裡響了起來。
是伊安:“配送收到了?”
“你訂了伊納索酒店的蛋糕?”艾莎問。
艾莎發出的信息很快得到了回複。“嗯,你沒說是哪一種,就每種都訂了一個。分給你請假這些天替你分擔工作的夥伴們吧。口袋裡配了蛋糕刀。”
“可是我更想和你一起吃。”
“等我身體恢複了,帶你去酒店裡面吃。”
緊接着又來了第二條消息:“你有那麼多想做的事,之前卻從來都沒和我說過。難道你有其他的人選來陪你了?”
艾莎正在打字的手驟然停了一下。她怔怔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能透過這些字符看到伊安微蹙的眉頭,眼裡寫盡了委屈。
“好好休息,早點康複才能早點把我想做的事都完成。”
伊安沒再回複,艾莎提着袋子茫然走向休息室。
“艾莎,你從哪裡搞的這些東西呀?”
“艾莎今天是你生日嗎?買這麼多?”
休息室裡的同事們看着艾莎攤開滿滿一桌子各式各樣的蛋糕點心甚至還有巧克力又驚訝又欣喜地圍了上來。
“這不是那家據說很貴的酒店嗎?艾莎…男朋友送的?”溫斯洛醫生把頭湊近蛋糕盒盯着盒子上的燙金标識看。
“艾莎你這是找了個什麼人啊?這麼大手筆,是不是剛認識啊?還是他在追求你啊?”另一位女醫生也湊過來。
“好啦,别問了,你們到底還想不想吃蛋糕。”艾莎擡眼回看她們。
“吃!”大家七手八腳地分起了蛋糕,艾莎将一個最精緻的小盒子悄悄放進了休息室的冰箱。
下午的手術助手工作行雲流水,隻是艾莎看到胸腔裡扇動着的粉紅色肺葉和那不斷湧動着的鮮紅色血液時,腦海中的圖像卻無法控制地和熟悉的身影重合。他身上這麼長的傷口一定很疼吧。艾莎放輕了動作,給縫線細緻地打了結,整個手術圓滿收尾。
“艾莎,今天做得很不錯。”走出手術室,也快到了下班時分,溫斯洛醫生拍拍艾莎的肩膀毫不吝啬自己的稱贊。“因為中午男朋友給買了蛋糕加油打氣的緣故嗎?那看來以後得讓他多買幾次了。”
艾莎象征性揚了揚嘴角,禮貌道謝迅速整理好病例文件,推門就往大廳裡奔。
果然,那熟悉的身影早已經在等她了。
“伊安!”
聽見她呼喊,伊安回頭,笑得璀璨。
“今天感覺好些了嗎?”艾莎湊近,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伊安。
“好多了。”伊安揉了揉艾莎的頭發順勢把手搭在她肩上。“辛苦你一下,讓我借點力。”
他的狀态是真的好多了,輕輕搭在艾莎肩上的手臂并沒有給她帶來多少壓力。發絲在晚風裡揚起,露出絲絲縷縷橙紅色。
“伊安你原本的發色好像有一些長回來了。”艾莎停下腳步朝伊安頭上看去。
“哦?這樣嗎?”
“你的頭發長得真的很慢,但是,現在在夕陽下看起來已經很接近了。”艾莎踮起腳梳理伊安被風吹亂的發絲,她的動作很輕,生怕拉痛他額角的傷口。
忽然背後有人喊:“伊安?艾莎?”
多莉正提着裝藥的紙袋從醫院大廳往外走:“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艾莎回應。
伊安沒做聲,禮貌笑笑。壓在艾莎肩頭的手臂開始變得有些吃力。艾莎伸出手環在他腰間,再給他一些支撐。
“伊安,你這是怎麼了?”多莉的目光掃過伊安被風吹起的發絲下額角露出的瘀斑。
“沒事,不小心撞的。”伊安輕描淡寫地回答。“怎麼來醫院了?你身體不舒服?”他倒是反問多莉。
“隻是拿一些尋常藥品,給我母親的。”多莉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
“最近有什麼新進展嗎?關于那些女孩…”伊安試探着問。
“最近…沒什麼新鮮事,最大的事也就隻有迪拉博島那邊發生了一起爆炸。小事嘛,小偷小摸的天天有。”多莉倒是沒提女孩的事。
聽到迪拉博島爆炸的字眼,艾莎收回了原本落在多莉臉上的視線,抿着嘴唇,想按耐住瞬間在胸腔裡重重撞擊的心髒。
“爆炸了?”伊安眉頭向上一擡,自然而然地露出驚訝的表情。“什麼東西爆炸了?”
這演技…也太好了吧?艾莎用餘光瞥向伊安,他臉上的表情毫無緊張慌亂的痕迹。轉而往那天的經曆一想,不對,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爆炸了,那天他是被吉松醫生背着出的大門。
“迪拉博島上那座精神病院,已經空置一年了,你最近沒看新聞?現場檢測出火箭|彈彈片殘留,不過沒人員傷亡。也不知道哪個熱武器愛好者把這破房子當成演武場了。”多莉聳聳肩,腳步也向着台階下方挪了挪。
沒有人員傷亡?明明當天…救援的時候地上看着有七八個人一動不動…難道喬恩已經把他們清理了?艾莎在心中嘀咕,盡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什麼引人懷疑的表情。
伊安卻站在原地,目光仍舊認真注視着多莉。
“有什麼事情要問嗎?”多莉擡了擡眉梢。
伊安深吸一口氣眉頭微微鎖緊:“你聽說過萊文這個名字嗎?”
“萊文?”多莉神色一滞。
“你知道?”伊安從多莉的表情裡看出了端倪。
“你在調查他?”多莉猶豫着拉長音調壓低聲音。
“最近忽然想起了一些童年的記憶,包括這個名字,或許這個人與整個魯伯蒂家族的命運有所牽連。”
“明晚九點,萊斯利酒館…”多莉湊近一步小聲說。
“好。”艾莎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伊安毫不猶豫地回答梗在了喉嚨。“如果你不介意我帶上艾莎一起的話。”伊安又補充。
“不介意。明晚見。”
“明晚見。”
【海濱别墅】
“叮——”門鈴聲伴随着正午散入窗棂的第一縷陽光一同到來。
艾莎跑下樓梯,打開房門。
“哦!”門前抱着花的郵差擡起頭的瞬間稍顯驚訝。“想必您就是格洛萊小姐,這裡有一束花送給您,請您簽收。”
艾莎看向郵差手中婉轉舒展着的淡紫色的花瓣,遲疑片刻,接過了花束。
在藥物的作用下,伊安尚未清醒。暖融融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散落在他微翹的橙紅色睫毛上。
艾莎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将窗簾合攏。伊安放在床頭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艾莎瞥向屏幕,一條短信安靜躺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