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下午很短，轉瞬間風就有些涼了。回到實驗室的房間，奧羅拉拿來了紗布和藥水：“愈合劑還有兩天才能合成出來，伊安，我先幫你換藥吧。”

奧羅拉小心翼翼解開伊安的上衣，拆掉紗布。“這醫術真是精細入微！”艾莎禁不住發出稱贊聲。

“沒什麼，是這裡的設備比較先進而已。”奧羅拉笑着搖搖頭。

藥水拭過伊安的傷口，他五指抓在床單上，把原本松弛的床單抓起了無數條褶皺，硬是沒吭一聲。艾莎上前一步，握住伊安的手。

“涉及非法器官交易，謀殺，綁架等多項罪名的疑犯雷克斯·霍洛威于四天前死于心髒驟停。”牆壁上的電視機裡傳來晚間新聞播報聲。

“死了？”喬恩看着電視裡的新聞嘀咕了一句。

“你去找他了？”伊安擡眼看向喬恩。

“我是想過殺他，但是殺了他，你拼了命才找到的線索就斷了。我沒傷他要害，隻是讓他難受些而已。”

“看來是有人不想讓他說太多，你别惹上麻煩。”伊安身上的疼痛舒緩了些許，拿起上衣套在身上，遮蔽在長睫下的雙眼看不清神色。

“艾莎，對不起…”喬恩沉默片刻看向蹲在地上的艾莎忽然道歉。

“嗯？為什麼？”艾莎仰起頭，一雙無辜的眼睛正對上喬恩充滿苦澀的雙眼。

“我對我那天粗魯的行為道歉，我錯把你當作故意傷害伊安。”喬恩說。

伊安雙眼一擡，似是眼底瞬間結出冰刃，攥起拳頭對着喬恩的肋骨猛擊一拳。喬恩吃痛地按着肋骨彎下身子。

“我再不醒過來你連艾莎都想殺了？”他的藍綠雙眸裡閃爍着淩厲的光，像是來自地獄的火焰，要将喬恩焚燒殆盡。

“不是…沒有…”喬恩的眼神裡露出罕見的惶恐，完全不像一個與伊安父親年紀相仿的人。

“不過，謝謝你總是護着我。”伊安的眼裡的火焰瞬間歸于平靜，好像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沖動吓了一跳。

艾莎的口袋裡忽然傳出了手機的震動聲，艾莎拿起手機，退出門外，是多莉。

“艾莎，你還好嗎？”多莉問。

“暫時還好…”艾莎沉聲回答。

“伊安怎麼樣了？”多莉又問。

“他今天上午剛剛醒過來，還需要休息。你打電話給我，一定不止是問我們過的好不好吧，你說吧…”艾莎的心髒在胸腔裡劇烈地翻滾，如果不是不斷地深呼吸來壓制恐怕下一秒那個抽搐顫抖的小東西就要跳到胸腔外面去了。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了一聲深長的歎息：“沒錯，屍檢結果出來了，根據DNA信息，那具燒焦的屍體就是你的堂姐塞拉菲娜。死亡時間應該已經超過三個星期了。”

手機從艾莎的手中緩緩滑落，跌落在地上的撞擊聲伴随着嗡嗡的耳鳴聲不斷地回蕩在艾莎的腦海，她一時間竟然無法将屍體二字和活生生的塞拉菲娜聯系起來。

那片燒焦的布片雖然已經送來了壞消息的先兆，但當那壞消息真的到來時，仿佛整個世界迅速被抽成了真空，艾莎拼命地呼吸卻仍然感覺喉嚨擁堵，頭腦眩暈，她隻覺得體内的溫度飛速下降，血液凝結成一條條尖刺，把她的五髒六腑戳破，最後再刺出皮膚，将她死死釘在牆壁上。

“帶她上車快點！”伴随着刺耳的刹車聲，兩個男人從車廂内一擁而上，将走在外側的塞拉菲娜從身後一攬，打橫丢進了廂式貨車。

“塞拉菲娜！”艾莎驚呼着沖上前伸手抓住了塞納菲娜掙紮的手。

“讓開！别礙事！”男人一聲呵斥，鋒利的刀刃劃過手腕，刺骨的疼痛讓艾莎下意識把手一松，掌心裡塞拉菲娜的體溫瞬間消散在空氣中。隻剩淚水迷蒙的雙眼望向絕塵而去的廂式貨車。

艾莎擡起手，手腕上那個已經愈合的傷疤忽而隐隐作痛，讓她仿佛陷入黑洞，淚水碎裂無聲。

“艾莎？”一聲清澈的少年音将黑洞擊穿。随着黑洞跌落的碎片，艾莎逐漸從中剝離出來。

“艾莎你怎麼了？”伊安扶着牆壁跌跌撞撞地走到艾莎身邊，擡起手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淚水。

“塞拉菲娜死了…”艾莎低聲呢喃，卻字字爆裂在空氣中。她挂着淚水的睫毛彼此粘在一起，像是也需要攙扶着才能勉強待在眼睑上。

伊安心口驟然一痛，他擡手按在胸口停頓了片刻，随即又一把将艾莎攬進懷中。艾莎的身體顫抖得就像西達尼枝頭最後一片樹葉，即便是靠在他胸口也仍然搖搖欲墜。失去親人的切膚之痛讓人如芒在背如坐針氈，他甯願艾莎一輩子都不要去體會他曾體會過的那種無助與窒息，卻怎麼也沒想到，那感覺竟然這麼快就降臨在艾莎的頭上。

伊安緊緊摟住艾莎的身體，顧不得壓迫在自己傷口上的疼痛，不斷地輕撫艾莎的肩膀，低聲叨念着：“我在呢，我在呢，我會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