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物的反光逐漸變成了灰色的水泥頂，老式轎車在陰暗的地下車庫停下。少年抓住艾莎的手臂把她從車裡拖出來，推到走道的中央。轉身靠向車尾百無聊賴地把手槍的彈夾拆開又推回。

麥傑…求求了…艾莎瞥向少年的槍口，被這東西擊中不知道得多疼…

引擎轟鳴聲回響，熟悉的黑色轎車在艾莎面前不遠處刹停。灰土翻湧而起附着在車門口踏出的那隻光亮皮鞋上。

“忘了那個檔案吧，我可以付錢給你。”麥傑站在離艾莎三四米遠的地方，聲音裡不帶一絲波瀾。

“也好，你可以留着那份檔案，但你要告訴我，瑞秋·瑪琳的心髒在哪裡？”艾莎身後的少年開口，周遭空氣瞬間幻化成冰冷的海浪重重地拍擊在艾莎背上。

“我不能洩露患者的醫療記錄，那有背醫德。”麥傑眼眸微垂瞥向地面的塵土。

“醫德？你有這種東西？你到底是想要你的事業還是艾莎？”少年眼睛一眯，冷哼一聲。艾莎聽見少年的黑色手套與扳機摩擦的細碎聲音，腦後一陣冰涼，仿佛子彈就要将她柔軟的大腦撕裂成一汪血海。

也好…這樣應該死得沒有知覺…但…也應該不太好看吧…可…我還不想死…

過去一年裡種種奇怪的事情開始以極快的速度在腦海中回閃，難道曾讓麥傑被警局調查了幾個星期的那個人，就是這位名叫瑞秋的女孩？

“我知道檔案在哪！”艾莎深吸一口氣顫聲說：“他口袋裡第三把環形鑰匙裡有一個閃存盤。他全部的醫療檔案都在裡面！”

偷看他的閃存盤應該不要緊吧，裡面應該不也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隻是些賬目，如果他們能因為這個争搶，或許我還能有機會脫身…

“艾莎你懷疑我？警局已經撤銷了所有指控！你還調查我？”麥傑眉頭低垂将本就深不見底的雙眼壓得更加猙獰。他看向艾莎的眼神仿佛艾莎才是那個加害者一般，讓他走進了如今進退兩難的境地。

“好，我給你檔案！”麥傑右手向衣袋裡一摸。

難道那真的是麥傑的一份“罪證”？艾莎心裡的話才嘀咕一半，張大的眼睛裡就已經映出了槍口的火光。下一秒，一股力量将她從身後緊緊抱住，身體仿佛被卷入深海，有一瞬間的黑暗與窒息。

“砰—砰砰——”

連續三聲槍響割開地下室沉冗的空氣。水泥柱上的灰岩嘩啦啦地散落一地。

“别鬧了，你逃不掉的。”麥傑低沉着聲音，皮鞋快速踩踏地面笃笃而來。

“你們串通好的是不是？那你們就都去死吧！”麥傑嘶啞的嗓音漸漸逼近，艾莎被少年包裹在懷中，仍控制不住胸口愈演愈烈地起伏。

“砰——”

槍聲在艾莎不遠處響起，回蕩在地下車庫堅硬的石柱之間，麥傑手中的槍唰的一下滑落在地上。

“誰，誰在那？”麥傑弓着身子，瞪着血紅的雙眼向剛剛子彈射來的方向看去，少年這才将手抵在水泥柱上，拉動身體帶着艾莎一起換了個方向掩藏。

“噗——”

麥傑鞋尖前卷起了一叵塵土，一顆光亮的子彈躺在他的腳尖前。

“見鬼！你還有幫手！”沙啞的聲音伴随皮鞋踏地聲朝遠處去了，汽車引擎發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從艾莎的内心漸漸抽離，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艾莎的耳畔隻剩下少年的喘息聲，他的手臂漸漸松開。“快走。”少年挑斷艾莎手上的紮帶，扯住艾莎的手腕把她塞進了副駕駛。

因為害怕而癱軟的身體許久才漸漸恢複了知覺。艾莎回過神來側頭看向少年，他緊咬下唇，粗重地喘息着，老式轎車被他開得極不穩定，在車流中一聳一聳。

“你還好嗎？”來自醫生的直覺讓艾莎心中産生了強烈的不安。

少年沒說話，微微側頭從鼻腔裡帶出一聲略帶痛苦的自嘲。

“為什麼救我？”艾莎盯着少年的側顔。

“他想…殺你…你…怎麼也不會躲一躲。”少年的聲音斷斷續續，費了很大力氣才連成句子，可那語氣裡卻分明帶着些許不滿。

“你受傷了嗎？”艾莎按耐着心中的慌亂，眼神在少年身上遊移，卻沒看出什麼端倪。

少年沒有回話，副駕駛的艾莎也不敢再開口，緊攥着安全帶的手心泛着潮，車内的空氣凝成一團靜止了下來，隻剩下引擎均勻有力的發動聲填補在空洞中，直到車子在一棟漂亮的公寓樓前停下。

少年拿起後座的棒球外套，套過左臂時雙眼緊閉一瞬，将一聲悶哼壓在喉嚨裡。

電梯直上十九層，公寓大門推開，落地窗如熒幕，攏着整個西達尼的景色。門咔哒一聲上了鎖，艾莎身邊的少年忽然一個趔趄伸手扶在玄關上。

艾莎慌忙扶住少年的手臂，卻承受不住他身子想要下墜的重量，她把手穿在少年的腰間，最終還是踉跄幾步跟随他跌坐在地上，艾莎本能地伸手護住在少年腦後，才沒讓他在混亂的跌落中撞上玄關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