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反,你太認真了。”所以李熙才會被吓到。再怎麼,不能是投敵,就算投敵,也不能是方臨煦提的建議吧?
方臨煦緩緩收了笑:“比起其他,我隻想讓你活下去。李熙,權勢是這世間最不值一提的東西,這世間最重要的隻有你的命。”
方臨煦是在戰場上殺回來的,有時候隻是一眨眼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倒下了,他親眼看着身邊一個個親人夥伴離去,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那些生命的可貴。
若是真的可以,他願意用自己去……
“方臨煦,你是不是在想什麼不該想的事情?”李熙敏銳察覺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苦,她立刻正色看向方臨煦。
方臨煦被她警惕地眼神盯着,不知為何有些心虛,他别開眼神:“沒、沒有。”
李熙一看就知道他心虛了,她将地上的銅鏡拿起塞進他懷中:“沒事兒多照照鏡子。”
方臨煦:“嗯?”
她挑了挑眉,半開玩笑:“長這麼好看就别老想着死啊死啊的,活下來你才是滿園春色。”
方臨煦被她的俏皮話逗笑,忍不住反開她玩笑:“滿園是誰的園?你的嗎?”
她說:滿園春色。
而他就問:你的園?
那他不就再說他是她的春色?
這春色二字說得暧昧,所以這話一出兩人都瞬間愣住了。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隻是下意識脫……”方臨煦支支吾吾緊張起來,耳朵連着耳根子都瞬間漲紅。他暗罵自己不會說話。
李熙看着他噗嗤一笑:“我知道,對啦,你的庚帖我找出來了,等路過呂縣我就還給你。”
為了不讓相互尴尬,李熙生生岔開了話題。
“對了,還有庚帖……”這件事被方臨煦抛之腦後,可是又在這時候被重新提起,每一次李熙的舊事重提對他們二人而言就是一次提醒,提醒着他們,中間那條線始終都在。
“好啦,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李熙起身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灰塵準備離開。
他知道李熙的離開并非離開他,而是離開越地。她的目的達成了,她要功成身退了。
“你……”方臨煦突然拉住李熙的手腕,李熙驚訝轉眸:“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他仰着頭望着她,猶豫了很久,才問道:“你想留在南朝嗎?”
“嗯?”
“你喜歡南朝嗎?”方臨煦換了個問題又問。
喜歡南朝嗎?
李熙對南朝一知半解,但是……
“我喜歡呂縣。若呂縣在南朝,我也喜歡南朝。”李熙誠實道。
喜歡呂縣嗎?
他也挺喜歡的,呂縣的山,呂縣的水,呂縣的風景,呂縣的……
想到什麼方臨煦瞬間驚醒,他一下子松開了她的手。
李熙看着他看了好久,等待他的下一句話,可是他到最後也沒說話。
李熙聳了聳肩,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總歸不重要,或者沒準備告訴她。
于是她轉身走了。
可是沒等她走幾步,少年的聲音就傳來了,他道:“半個月後,時局穩定便是凱旋之日。跟我去明康吧。”
李熙背着手,聞言身形一頓,她轉過身,青衣被風吹起,仙氣飄飄的模樣,她卻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怎麼,想誘敵深入?”
方臨煦遠遠望着她,從這個角度,青石路縫隙中生長出來的野草就在她腳下飄搖起舞,與她青色的裙擺一起。
“怎麼,不敢?”方臨煦用她的語氣回道,帶着點激将的意味。
李熙思索了一下,方臨煦不會害她,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便往下點了點:“好啊,誰怕誰。”
方臨煦随即笑開。
既然她信他,那她就什麼都不用怕,萬千屍骨堆砌起來的榮耀足以保她一生平安,若不能,就再添一具屍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