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天真無邪的模樣讓人發笑,但同時,孩子最是誠實,他的話讓方臨煦進一步了解李熙有多好。
方臨煦也确實笑了。
阿離看着他的笑不明所以:“你笑什麼?難道你不喜歡阿舒姐姐?你怎麼可以不喜歡阿舒姐姐!你不喜歡阿舒姐姐你就是壞人,我告訴你,别以為現在越地就是你的了,我們都沒有承認。”
方臨煦看着他張牙舞爪的模樣,一時有些不忍告訴他,他們承不承認不重要,越地是被打下來的,對于南朝朝廷而言,說到底他們都是俘虜,若換一個暴虐的将軍,哪怕是燒殺搶掠或是屠城也沒有人會置喙。
至于他們所想的,跟着李莊……方臨煦看向少女,隐隐為她擔憂。
若拿下越地,李莊便不再重要,一旦朝廷得知有這麼個心腹大患的存在,恐怕不會再姑息。最好的選結局是收編,最壞的便是被清剿。
方臨煦想到這裡揉了揉眉頭。
趙芹見狀問道:“屬下見将軍皺眉,是想起了夫人嗎?”
方臨煦愣了一下:“沒有……為什麼突然提到我娘?”
趙芹看着方臨煦,他的五官太像一個人了,他的臉在他眼中與另一張臉重合,那是他立志要追随的人,可惜,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趙芹擦了擦溢出來的眼淚,故作鎮定道:“每次将軍皺眉就是想起了夫人,将軍老說,回去的時間又要推遲了,夫人又要生氣了,我們都說将軍懼内……是屬下猜錯了。”趙芹看着方臨煦,意識到自己猜錯了便點到為止,他眼中露出幾分懷念,随後又是幾分傷懷。
方臨煦看着他變幻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時間他也沉默下來。
他的父親再也回不去了,而他娘也再也不會生氣了。
方臨煦握緊手中長戟,眼神漸漸暗了下去,他拿了越地,卻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紮西耶,方茴,這兩個人他絕對不會放過。尤其是方茴,他要活捉他,質問他,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方家哪點對不起他,他父親哪點對不起他,他方臨煦又是哪點對不起他了,明明……他們以前是兄弟啊!
“在想什麼?”少女溫柔地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驚醒了沉思中的方臨煦。他擡眸一看,阿離那小孩早已去往一邊,而李熙不知何時走到了他面前。
他緩緩松開咬緊的牙關,故作無事地朝李熙搖了搖頭。
李熙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二人也沒有說話,就跟打啞謎似的。
趙芹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默默起身将地方留給了二人,帶着人悄悄走遠了。
一時間氣氛就變得更加沉默。
為了緩解尴尬,李熙看向他手中的長戟,尋找話題道:“你的長戟給我一種很特别的感覺,好像充滿了力量,不過殺氣太重,對你而言不是好事。”
方臨煦聞言也順勢看向手中長戟,寒風下它散發着銀光,仍舊威風凜凜:“這身戰甲,這把長戟是我故人所留,它殺了太多的人,殺氣早已褪不去了。”
“寶劍配英雄,那位故人一定是位威名赫赫的大将軍。”李熙說道。
方臨煦強撐着擠出一點笑意:“是。如果他沒死的話。”他嘴角雖然笑着,可眼神卻已經暗淡下來。
李熙微微一怔:“抱歉。”
顯然她找的這個話題不算好。
方臨煦看着她搖了搖頭:“沒什麼好道歉的,我從來不覺得他離開了,每次看着這把長戟,這身戰甲,我就好像又重新見到了他。”
他笑了笑,故作輕松:“有的人雖然死了,但是他的名字卻永遠存活在别人心中。若我死了,便将這長戟這戰甲交給别人,這樣他就能生生世世在戰場上活下去,直至完成他的夢想。”
李熙知道,這個他就是方臨煦的故人,可是……她偏頭看向方臨煦的側顔,他句句都是“他”卻句句不提自己,就像方臨煦不再是方臨煦,隻是一個盛放某人一生的夢想的器物。
李熙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沒有錯過他臉上任何表情,他似乎有些落寞,也許是因為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沒了。
李熙抱着腿坐在他身邊,有些心疼他:“那你呢?”
“我?”方臨煦疑惑。
“他活下去了,那方臨煦呢?”李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