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刺痛從皮膚穿過，之前就像是在夢裡一樣，好黑好靜，他都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可是他不甘心。

“如果，我活下來，你喜歡我好不好？”李熙聽見他這樣道。

他此刻的語氣太過脆弱和小心翼翼，脆弱到李熙心裡陣陣發酸。

為什麼能這樣卑微呢？

李熙看向陳識。

陳識似乎早有預料，竟也不驚訝，隻是一副“你們說我聽不見，我隻是個大夫罷了”的模樣。

李熙又看回許舒甯。

許舒甯有些偏執。

但是，若未來真的要選一人陪着她，她其實是不知道選誰的。

“恐怕傷及根本，日後壽命……”陳識的話又在她腦海中重現，這句話無疑是對她最大的打擊。

他都這樣了，她能怎麼辦。

她幾不可察歎息：“好。”

李熙感覺到自己手心像是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似的，酥酥癢癢的。

她料想應當是許舒甯睜開了眼睛。

她看不見許舒甯的眼睛，卻能看見他嘴角上揚的弧度。

“你真的喜歡我？”許舒甯迫不及待追問道。

對李熙而言，這人簡直是得寸進尺。

她幹脆閉嘴不回答了。

“李熙，你果然是敷衍我！”許舒甯委屈道。

李熙看向陳識。

陳識正拔出銀針刷刷刷飛入許舒甯的穴位，又快又準又狠。

“還有多久？”李熙問道。

“差不多了。”陳識回答。

幾乎同一時間，陳識經手一轉，銀針轉得更深，很快，銀針齊齊飛出，許舒甯和陳識臉上都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噗……”

許舒甯更是半起身，往床邊吐了好大一口黑血。

陳識愣了一下：“不應該啊……”

李熙聞言臉色焦急：“怎麼了？怎麼不應該？哪裡不對？”

陳識又切脈：“沒，沒事，按理說不應該吐血才對……不過小公子脈象平和，也可能是餘毒吐出來了。我在給他敷點藥，促進傷口早日愈合。”

說完陳識便給許舒甯敷上用三七和地榆研磨成的藥膏。

直至敷上草藥，那冰冰涼涼的感覺才緩和了許舒甯那陣陣痛。

李熙收回手扶住許舒甯，見他臉色越發蒼白，擔憂道：“你沒事吧許舒甯？”

“沒，咳咳，沒事。”許舒甯清咳兩聲，這兩聲倒顯得他越發羸弱了。

他靠着李熙，虛弱道：“李熙，你跟我說你喜不喜歡我？你若喜歡我，我就算現在死也……”

“許舒甯，你乖一點。”李熙打斷了他的話。

“我想聽。”許舒甯隻是很認真地望着李熙。

“我想知道。”他重複道。

李微微擡眸看向他，他眼裡實在認真。許舒甯真是難纏極了，她歎了口氣，有些無奈：“許舒甯，給我點時間，我已經在接受你了。還有，以後不要這麼幼稚，對自己下毒來博取别人的歡心是最愚蠢的行為。”

“什麼，毒是他自己下的？”陳識一愣，瞬間看向許舒甯。

許舒甯喉頭一滾：“你、你在說什麼？我、我不太清楚。”

許舒甯一向不太會說慌。

“我沒打算要罵你，其實原本我也沒打算說，這山上沒有哪叢草能長到你的胳膊處，如果真有，我早被割喉了。我隻是覺得不該這樣。不過經此一回我也明白了，許舒甯，你是真的喜歡我，而我，其實不讨厭這種關系。”李熙輕輕舉起她仍舊牽着的許舒甯的手，嘴角淡淡笑開，幾分無奈幾分妥協幾分心疼。

許舒甯心一顫。

她說她不讨厭，不讨厭就是喜歡了！

她說她喜歡！

許舒甯眉眼彎起來，眼角一顆淚滑落。

李熙又将他心口那根銀針拔起，将那銀針輕輕插回陳識取針的袋子裡，道：“不要仗着陳識在忙看不見就亂往自己胸口紮針，我說了會喜歡你就會喜歡你，不要試探我。”

她竟然什麼都知道。

她什麼都知道卻依然擔心他嗎？

許舒甯突然變得很開心：“以後不會了。”

“那最好。”

李熙看着他笑得跟街上王二麻子家養的狗一樣，忍不住擡手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兒，笑罵道：“許舒甯，你真是個笨蛋。”

許舒甯一下子趴在她肩膀，耍起了無賴：“呀！我被你打倒了，怎麼都起不來了。”

“無賴。”李熙搖頭。

都說真心經不起試探，可是她偏偏就能。她就像一汪桃花潭水，看似很淺很清，一下就能看到潭底。可是錯了，她的心思很深，卻虛懷若谷。她對偏愛的事物永遠抱着最真摯單純的情感，哪怕對方欺騙她。

滄白藏透過窗戶看着她的側顔。

他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跟到這裡來，莫名其妙聽了一席話，莫名其妙……感覺不爽。

這個人配不上她。

他眼睛依然彎彎淺笑，如今日的陽光溫柔燦爛，可是他的眼睛裡卻沒有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