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叫我?”
過了好久好久,那裡的人不知何時離去的,隻剩下蕭條的竹葉沙沙作響,滄白藏才後知後覺過來,應姜銜華道。
姜銜華奇怪地看着他:“小舅舅,你怎麼了?那邊有什麼好看的?讓你如此魂不守舍?”
魂不守舍?
原來在外人眼中他是這樣的,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他。
哦,他看上去大概也是那樣的吧。
原來看着她和别人,他會魂不守舍嗎?
為什麼?
滄白藏思索着,又忍不住望向那人消失的地方。
火箭毒箭之下,少女青絲飄揚,方才他沒有在意的她身上那淡淡的青竹餘香,現在卻突然湧入他心裡,可是哪怕仔細去想又無法分辨出是哪樣的味道,讓他感覺到怅然若失。
那人攬他的手仍舊還在他身上發熱,讓他渾身不自在,可那人卻早就抱着别人離開了,在這途中,她沒有詢問他好不好,怎麼樣,沒有一點擔心的神色,甚至對姜銜華,她都心疼他的眼淚,當然,一切都比不過那個人。
當真那樣好嗎?
以前不在意,現在不知為何突然就在意了。他在意她每次不經意提起的那個人。
許舒甯。
他細細琢磨了一下這個名字。
“這世界上最難得的不是愛,是偏愛。”
可偏偏,是那個人的。
姜銜華聽着滄白藏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愣了一下。
愛?偏愛?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小舅舅怎麼一副失落的模樣?姜銜華覺得奇怪極了,他看滄白藏離去,似乎想起什麼臉色一變,立馬追了上去:“小舅舅小心,這裡有機關,别又中招了!”
“不會的。”滄白藏說道。
這條路有人走過。
*
李熙将許舒甯帶到陳識房間,放到陳識的床上。
陳識便開始給他切脈、治療。
陳識皺眉,李熙就跟着皺眉,陳識松開眉眼,李熙也跟着松開,那雙時不時看向許舒甯的眼睛讓她看上去比陳識還緊張。
“怎麼樣?陳識,他,還、還好嗎?”李熙看了看許舒甯,又看向陳識,頭一回聲音顫得這樣厲害,她擔憂的目光毫不掩飾。
許舒甯是她唯一的親人,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李熙,李熙雖然有時候會氣他,會裝作對他很無所謂很冷漠的模樣,可是到底他對她一顆真心,她也對他付出過真心。
她希望許舒甯活着。
“李熙……你不要走……”許舒甯夢呓,緊緊抓着李熙的手不放。
“我在這裡,許舒甯,你不要睡,你不能睡!”李熙反握住住許舒甯的手,既是許舒甯不放開她,也是她不肯放開許舒甯。
陳識轉眼看見李熙凝重的表情,安撫着李熙:“莊主放心,有救。隻是有些麻煩,您替我壓着點他,可能會有些疼,讓他不要亂動。”
“好。”李熙就着許舒甯的手起身,另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陳識的醫術很好,他說沒事就一定沒事。李熙這樣安慰自己道。
陳識動刀了。
李熙看着陳識将那有毒的傷口破開,許舒甯發出痛苦的呻吟,他開始拼命掙錢起來,肩膀反力想要掙脫李熙的禁锢。
李熙又立馬加重了幾分力氣,就像陳識說的那樣,不要讓他亂動。
傷口越破越深,許舒甯想要掙脫的力氣就越來越大。
李熙又隻能加重幾分。
汗從背後沁出。
李熙看着那一刻就像過去一天一樣漫長,血涓涓細流,又紫又黑。
直到陳識一句“好了”,李熙才松了口氣。
陳識收起匕首,不知是毒血還是毒膿的東西瞬間流了出來,陳識立馬往帕子上倒白酒,用白酒擦拭他的傷口。
“啊!”
白酒流入傷口的一瞬間,許舒甯感到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逼得他一瞬間睜開了眼睛,就連破傷之時都沒有睜眼的人,現在居然睜開了眼睛,咬緊了牙關,眼眶裡一片猩紅,可見這陣痛有多痛。甚至,他已然痛得失去了理智,竟然對李熙怒目而視。
“放開我,放開我!”
他拼命掙紮起來。
李熙心紮一樣的疼。
“主子,傷口必須擦幹淨否則會感染,而且千萬别讓小公子掙紮,動作過于劇烈,毒素會迅速蔓延開來的!”陳識連忙叮囑道。
李熙望着他猩紅的眼睛,裡面血絲密布。她知道他很疼,因為他的眼睛在哭泣,明明沒有眼淚,可李熙就知道他在哭泣。
許舒甯總會讓她動容。
“許舒甯,别怕。”
溫和的話緩緩響起。
忽然,猩紅的眼被一雙白皙的手覆蓋,那隻手動作很輕很柔,像從天飄落的雪花又像是春日的柳絮飄啊飄啊,終于飄到了他的眼前,輕輕為他擋下刺眼的陽光。
這樣溫柔的動作,這麼溫柔的聲音,慢慢喚醒他的理智。
許久許久。
他聲音僵硬,“李,熙?”
她聲音溫和,“是我。”
許舒甯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挺好說話的。緊緊兩個字,就讓他的身體把疼瞬間被藏起來,滲出來的是絲絲的甜意。
她一直陪着他的。
他僵硬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他靜靜躺着,在她溫柔的手心下甚至輕輕閉上了眼睛。
隻要李熙在。
隻要她在。
他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