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想過許舒甯有錢,但沒想到他這樣有錢。
眼中映入李熙隻遠遠見過的、用長長的圍牆圍起來的寬闊院子,那樣正式氣派的院子,李熙曾經連靠近都不敢想。
走近了可以看見兩座雄偉的石獅子,它們一左一右仿佛這座府邸的守護神一樣,威嚴極了。
更近些便是府邸,那府邸更是氣派,石階綿延而上,層層遞進,走上石階便是那深黑色的厚重的正門,巍峨挺拔,門上銅環莊重典雅,兩側題詩入木三分,與那挂着的匾上刻的字似乎出自一人手筆。
要說唯一簡陋的,那就大概是府邸旁邊建了個挨着院子的四四方方的小房子,看上去不是丫鬟的茅房就是廢棄的廚房,總之,倒和這府邸有些許格格不入。
馬車停在府邸門口,李熙看了好久都不敢相信,她眨了好幾回眼睛,似在确認這真的不是夢後才又看向許舒甯,又确認了一遍:“許舒甯,這是你家?”
許舒甯擡頭,先望着那刻着字的匾,他露出些許疑惑,随後确認性地看了看自己的戶籍憑證,還有房契地址,即便确認過了,可他眼神還是在匾上停留了片刻,随後仍舊無法确定,半信半疑回答道:“大概是吧……”
李熙偏頭看他,對他的回答有些困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許舒甯轉了轉眼,也沒發現這裡有其他的房子,想了想:“進去就知道了。”
“許舒甯,是不是你家,你自己不知道嗎?”李熙眼中露出幾分探究。
她覺得許舒甯越來越奇怪了。
許舒甯瞧見李熙的眼神,頓時一驚,他如同見了貓的耗子一般驚慌失措,人在慌張的時候就會顯得很忙,許舒甯也是。他的手下意識去翻包袱,但翻來翻去卻不知道在找什麼,甚至眼神都沒有在手上:“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家在哪裡,就在這裡,肯定在這裡!”
李熙将許舒甯的慌張看在眼裡,許舒甯很緊張,許舒甯很慌亂,許舒甯有秘密。
意識到這一點,李熙淡淡移開目光,她不關心許舒甯的秘密,他買了她,她就是他的下人,她隻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于是李熙轉移話題道:“公子,我去敲門。”
說完李熙就躍下馬車,朝那府邸走去。
聽到李熙離開的腳步聲,許舒甯才擡頭悄悄去看李熙的背影。
他看着看着抿了抿唇。
自己拙劣的演技能騙到誰,也就能騙騙這個單純孩子罷了。
許舒甯咬唇,痛恨自己的無能。
現在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是個天生的騙子,那樣就不會因為破綻百出的謊言而兵荒馬亂。
“咳咳……”
許舒甯用手帕捂緊嘴,心裡卻很悲涼。
從前尚君子,如今崇小人。
他許舒甯,如今便是小人。
他緩緩曲起手指,手指連同手帕一起蜷縮在手心,揪成一團,如同他的心。
噔噔噔,噔噔噔——
厚重的銅環聲一遍一遍被李熙敲響。
“來了!”
很快,裡面作出了回應。
李熙聽到聲音便不再敲門,而是站在一旁等門打開。
哐當一聲,門緩緩打開,不過隻打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縫隙,剛巧能讓裡面那家丁鑽出頭來東張西望。
不過李熙長得矮,又頂着小木炭一樣的臉,那家丁看了好久才發現是李熙在叫門,他眼中立馬浮現出嫌棄厭惡的目光:“去去去,哪家的泥孩子竟敢亂敲這門,不曉得我家主人正在招待貴客嗎?你若識相離遠些,别髒了這府前的路,否則我可要你好看!”
那家丁說完直起身,居高臨下的望向李熙,他掄着袖子似乎準備動粗趕李熙走。
李熙站着聽他說完,才問道:“請問這家主人姓什麼?”
“小孩,你不知道我家主人姓什麼?”家丁嗤笑一聲,眼中全是嘲諷:“那你可聽好了,千萬站穩了别摔倒。我今天就告訴你,咱們呂縣姓什麼,我家主人就姓什麼!所以你啊,可别想在我門前撒潑,我家老爺若生氣,呂縣都得抖三抖。”
李熙這才知道,原來這家裡姓呂。李熙接着問道:“這不是許舒甯家裡嗎?”
家丁伸出雙臂推搡了李熙,似趕她走,邊推邊不耐煩說道:“什麼許舒甯,沒聽過,快走快走,沒聽過好狗不擋道嗎?”
李熙被他一推,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不過還好又一隻有力的手臂恰好扶住她的肩膀,穩住她瘦弱的身體,讓她不至于摔個底朝天。
李熙回頭一看,一縷青絲纏繞在她的肩頭,她的目光擡起,擦過那縷青絲看見了扶住她的那人。
那人膚色極淺,更顯蒼白羸弱,卷密的鴉羽下一雙清明的眼睛此刻浮現出淡淡的冷冽,他似春天的微風,帶着春光的溫和,也帶着雪化時的冷冽。他唇似被血染過,很是豔紅,将他襯得更是膚白如雪。
“這麼欺負一個孩子,不像話吧。”
他的手越過李熙的身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順勢一步向前擋住了李熙,以一種保護的姿态把李熙遮得嚴嚴實實。
他寬大的衣袍貼近李熙的身體,李熙能看見他袖子下面那纖細過頭的手臂,他是那樣羸弱。可是此刻他卻義無反顧擋在李熙前面,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李熙望着他,是有些驚訝的。
許舒甯身上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書卷氣息。李熙知道,他是讀書的人,不是動武的人,但是出乎意料的,他手上的力氣不小。
她側眸看他,眼睛眨了眨:“許舒甯,你力氣還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