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緊張的握緊小刀,目光死死盯着簾子。他灼熱的目光仿佛就是一把刀子,似想要透過簾子刺穿那無恥之人的胸膛!
他已經想好了,若對方一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他就立馬出手,絕不給他喘息的機會,隻有這樣他才能活下去!
少年壓制住胸腔裡反出的咳嗽聲,他目光堅定,已然做好了用性命反擊的準備。
而車簾外卻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不知道如何駕馬的李溪平靜地盯着拉馬車的那匹馬,與它大眼瞪小眼,雖時不時扯扯缰繩,敲敲木闆,可這馬卻怎麼也不動。
難道要主人發話?
李溪皺起眉,想了好一會兒,才麻煩裡面的人道:“公子,這馬不走,你要不喊一聲?”
少年握刀的手一緊:“你要帶我去哪兒?”
李溪覺得對方也挺奇怪的,買了她給了錢她跟着走了他卻突然問她要去哪兒?李溪又不知道他住在哪裡,于是李溪斟酌了一下,才回道:“帶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少年面色更加緊張不安起來:“光天化日就這樣做,你不怕招來官府嗎?”
李溪聞言,想了想:“你想見官?見官确實有點麻煩,不過您要是想見,咱們可以改道去官府,讓官府做個見證。”
李溪被賣過好幾次,她是知道流民質需要官府找來質人見證,官府提供契約,買家和賣家再簽定的。
于是聽少年那樣問,她理所當然地想偏了。
少年一聽那還得了,光天化日之下搶劫,官府不僅不管居然還敢明目張膽地給搶劫的見證,這不是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嗎?實在荒唐!
少年眼中有些失望,又氣又厭:“這呂縣官府居然還幫你們?你們可真是手眼通天!這天下還有王法嗎?這呂縣還認南朝皇帝嗎?”
李溪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激動,不過他的話說得太重了,李溪張望了一下,提醒他道:“公子慎言,你這話旁人聽了得報官的。”
“這就報官了?”搶劫不報,說兩句就見官,這呂縣可真夠黑的,還真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嗎?少年冷笑一聲。
李溪寬慰他道:“公子何必生氣,現在全天下都是這樣做的,雖然過程繁瑣了一些,但是這樣做合理合法,以後若被人檢舉,咱們是走的正當路子,官府沒法抓人。”
“什麼,現在全天下都這樣做了?”少年不可置信。
“合理合法,正當路子?被檢舉也沒法抓?”現在搶劫都成這樣的行當了?
少年震驚到無以複加。
李溪回道:“是,我先前遭過兩次,對這流程還算了解。”
李溪就被賣過幾次,流民自願簽契,買家正當買來奴隸,若有官府作證,合理合法,無刑可言。
少年抿了抿唇,眼色一變。
他看了看手上的小刀,忽然這輕巧的小刀有了千斤重。這南朝真是從裡到外都腐朽了。
他又隔着一簾看向李溪,眼中複雜至極:可恨之人竟有可憐之處 ,沒想到“他”竟然也是遭受壓迫不得才與人同流合污。
他不過被搶一回,而“他”的語氣竟已經這樣平淡了,可想而知,他被搶了多少回了,這世道真是讓人可憐可恨。
少年歎息,忍不住放下小刀:“你也不容易。”
李溪想了想:“還好,他們也沒讨到什麼好處。”
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不過被多賣了兩次,而他們不僅不孝,還失去了自己的子孫後代,她也是事半功倍。
……
好像有哪裡不對?
算了,畢竟她沒文化,一舉兩得,功成身退也成,她不挑剔。
少年聞言,似想起什麼,悠悠的目光染上悲傷:“即便他們沒讨到什麼好處,但是也确實傷害到了你。麋沸蟻動,人命草芥,這吃人的世道……罷了,都是可憐人。”
李溪:“?”
這公子哥文绉绉說什麼呢,她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了?
少年說完痛定思痛,他艱難地放回小刀,嘗試又一次與李溪談條件:“今日你若這樣離去,我也不報官了。甚至,我再額外給你五十兩銀票,你拿着走吧,就當你我沒遇見過,如何?”
李溪更覺得他莫名其妙了,十兩都買下她了,為什麼還要給她錢?
難道……
李溪皺緊眉,一字一字認真說道:“你給再多錢我也不給你暖床。”
少年瞪大了眼睛,臉一下子就青了:“誰要男人暖床!”
李溪疑惑着,回道:“我不是男人。”
“你不是男人是什麼,難道你還能是……”
嘩地一下,李溪掀開了他隔開自己的那一道車簾,李溪半舉着車簾,蹲在駕車的地方,望向少年。
她的眼神清澈純淨,毫無波瀾。
她認真地看着少年,回道:“我是女孩。”
少年震驚在原地,相比于震驚她是個女孩,他更震驚的是……
“你這小黑蘿蔔頭是誰?”
小……黑蘿蔔?
什麼意思?
李溪不明白。
他便鑽到車簾處,東張西望瞧了瞧,問道:“剛剛打劫的那人呢?”
李溪偏頭,目光中露出疑惑:“打劫?”
“對!就是這道聲音!”少年聽到李溪的聲音,随聲看來。
少年一愣,李溪眨了眨眼睛,少年下意識跟着他眨了眨眼。
緊接着,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溪:“真是你?”
李溪看着少年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不可置信,平靜地說道:“雖然不知怎麼回事,但您找的應當是我。”畢竟這裡也沒旁人。
少年咬緊牙,臉一陣青一陣紅:“你打劫的我?”
這小女孩都沒他高呢!
他被一小女孩打劫了?說出去都笑人!
李溪在原地淡定地搖頭:“我不打劫。”
“你搶了我十兩銀子你說你不打劫?咳咳咳……”少年氣得直咳嗽,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
李溪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那十兩是我賣身應得的。”
少年從懷中取出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原本他會等自己平複後再詢問李溪,可是也許是李溪的話過于匪夷所思,他一臉不可置信,忙道:“賣、賣身?”
李溪點頭:“我把我賣給你,你給了我十兩銀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不是同意了嗎?”
少年拼命喘息,他終于明白了!
“原來你不是打劫,你們在做局!你們準備強買強賣還是準備告我詐騙?”
李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