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起來。
李溪和劉康數着時間等待呂縣城門打開。
劉康百無聊賴地蹲在一旁，蹲累了就站起捶捶腿，站累了又蹲下，反反複複，從夜裡至白日。
而李溪卻不一樣，她站在城門下，仿佛頭一回見着這堵城牆一樣，認真地仰望着那高高築起的城牆。
一模一樣大小的磚瓦高高壘起，經過風吹雨打，每一塊磚瓦都留下了厚重的時間烙印，而那些時間也被這堵牆分成兩半，一半是流動的，如同一條潺潺溪流，充滿歡聲笑語，而另一半則完全凝固停止，如同冬日的堅冰。
“沒見過這麼高的牆？”劉康噗嗤一聲，語氣帶着嘲笑。
李溪見那門往上，似乎與天空相接似的，她如實惠道：“沒往近見過。”
劉康嘲笑得更加明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李溪不動如山的眼神轉了過去，劉康趕忙猶如應激一般捂住了嘴巴：“我沒說話啊，你就當我沒說話啊！”
李溪直勾勾盯着劉康，她平靜的目光一如昨夜握匕首時候，哪怕是要傷人，她也目光坦然冷靜，但是，隻要一旦看見過她在那種目光下的所行所為，就無人再正視她這樣的目光。
更何況這樣的目光來自一個八歲的小姑娘，怎麼看怎麼詭異，劉康頓時毛骨悚然，膝蓋一軟，：“女俠！我錯啦！”他認錯認得很果斷。
李溪轉身，聲音淡淡叫道：“劉康。”
劉康一個激靈：“女俠饒命！”
李溪眼睛一晃，就見站着的劉康膝蓋一彎，她無語道：“劉康，沒過年。還有，要跪進去再跪，現在來人了。”
劉康聞言側眼，果然那厚重的大門不知何時被打開，裡頭走出一隊人馬來。
劉康重重松了口氣，扶着膝蓋直起身子來：“來人好來人好啊！吓我一跳，我還以為要落入賊手了。”
李溪隻是道：“光天化日沒有賊。”
“有沒有可能，沒有賊的時候，您就是賊呢？”劉康弱弱道。
李溪聽了疑惑地看向劉康：“你怎麼會這麼想？你們城裡的規矩我還是知道的，不能偷不能搶不能傷人。”
“那你還……”劉康話還沒說完，李溪就似想起什麼，多說了一句：“我打你是在城外，不作數的。”
劉康：“？”
“而且，你先打我的，還手也不作數。”
劉康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仿佛在說：這你都知道？
李溪回眸一瞧，又補充了一條：“哦，還有，我身高不夠，殺了你也不坐牢。”
聽到這裡，劉康的臉色瞬間從驚訝變成了驚恐，甚至不動聲色地遠離了李溪兩步。
注意到這點的李溪疑惑不解：“怎麼了？”
劉康蒼白着臉，陪着個笑：“……隻是覺得女俠學問淵博，仿佛渾身都在發光，劉康不敢靠近，怕被灼傷。”
李溪想了想：“把我賣出去後你多留點錢。”
“做什麼？”
“治腦疾。”
“你罵我腦子有病！”劉康怒瞪向李溪，李溪淡淡瞥了過來，劉康一接觸她的眼神恍如被潑了盆冷水，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偃旗息鼓道：“算了，我還是去找軍爺吧。”
李溪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接觸待那一隊半夢半醒走過來的人馬，他們皆穿着厚厚的盔甲，腰上配着花紋精緻的長劍。
李溪的目光在領頭那人的劍上停留了一瞬，才緩緩收回目光，跟上了劉康。
“什麼人，這麼早等在門口做什麼？”領頭的官爺打着哈欠緩緩過來，瞧見迎上去的劉康，眼神清醒了幾分。
劉康彎着腰：“哎呀，這不是劉闖劉大哥嗎？好久不見了啊！”
“你是？”劉闖揉了揉眼睛，似乎記不起眼前那些人的模樣。
劉康喜笑顔開，一副谄媚的模樣：“我，劉康，就是住近柳巷的那個劉康！劉大哥貴人多忘事可能不記得草民了，不過劉大哥威武的身姿早已深深印在劉康心裡。哦對了，劉大哥，這是我的戶籍憑證，您請看！”
劉康恭恭敬敬掏出戶籍憑證，讨好地笑着遞給了劉闖。
劉闖看了看身後的兄弟們，才接過他手中的戶籍憑證，拉開仔細瞧了瞧：“哦，劉康，章兒不錯。那你身後那黑木炭是哪個？是外頭的流民吧？她怎麼跟着你？”
劉康眼珠子一轉，立馬呵呵笑起來：“他爹娘将她賣給了草民。這是流民質，蓋過章子簽了字兒捺了印兒，這黑木炭現在是草民的東西了，草民要将她帶進城裡。”
劉闖又接過劉康遞過來的質，粗略檢查了一遍：“這也沒錯。”
“行了，你們過去吧！”劉闖将劉爽的戶籍憑證和流民質還了回去才大手一揮，說道：“放行放行！”
劉康樂呵呵地接回東西：“謝謝劉大哥，謝謝各位軍爺！”
李溪目不轉睛盯着劉闖腰間的劍。
劉康走了兩步不見李溪，趕忙退回來拉住李溪，帶着她往前走，厲聲呵斥道：“慢吞吞做什麼？沒見過英明神武的軍爺們嗎？真是鄉下來的土包子！”說完他邊走過又邊回頭朝那些軍爺們賠笑：“對不住軍爺們，這丫頭腦子不好，不過勝在便宜，勝在便宜。”
劉闖身後有人嗤笑一聲，嘲笑道：“劉康，便宜沒好貨啊！”
劉康哈哈笑：“軍爺，好貨不便宜啊！”
人堆裡哄堂大笑。
李溪慢吞吞跟在劉康身後，與那些官兵擦肩而過。
那些帶着嘲諷的笑意對李溪而言不算什麼，隻是她有些疑惑。
她疑惑地問劉康：“你跟李大富說簽保契，你又跟那人說是流民質，你騙人了。”
劉康說：“我可沒騙。”
“那為什麼不一樣？而且不一樣他還讓你走？”李溪皺起眉，似乎不理解。
劉康眼中閃過一絲狡詐：“你聽清剛才我叫他什麼了嗎？就領頭那個。”
李溪想了想，回道：“劉闖？”
劉康哈哈大笑：“不，我叫他大哥。都說了外頭人是光腳不怕穿鞋的，沒點兒關系怎麼敢出城騙人？小丫頭啊，你還嫩着呢！”
李溪眼中浮現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