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噔噔噔。
深夜,李家等候已久的敲門聲才響起。
“李家的,有人在嗎?我是康子!”
李大富睡眼惺忪,但他還惦記自己那點兒好處,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大聲應道:“來了來了!”
聲如洪鐘,像是生怕外頭的人聽不見似的。
很快,踏踏踏的腳步聲就已經挪到了門口,腳步聲停下來後取而代之的是嘎吱一聲,是簡陋陳舊的木門晃晃悠悠打開的聲音。
李大富看見來人搓了搓手,一副獻媚讨好的模樣:“是康子啊,快進屋裡來,外面涼!”
“诶,我就不進去了,外頭好說話。對了,李家大哥啊,我來是應李家嫂子的約,不知道李家嫂子跟您說清楚了沒?”劉康提着燈籠,燈籠照清了他的笑容,讓他看上去竟有幾分老實憨厚。
李大富一聽就跟哈巴狗似的點頭笑:“說清楚了說清楚了,我剛剛還跟你嫂子說呢,說你康子可真是個好人啊,那樣好的差事都想着咱們李家,若有朝一日咱李家富貴了,絕對忘不了康子你!”
劉康聞言當即松了口氣:“說清楚了就好,那我今兒個直接把人帶走,若選不上再把人送回來,怎麼樣?”
李大富一聽,急忙道:“不行不行,若選不上康子你就近賣了去,那丫頭留在家裡也沒用還白吃一口飯,不如賣了補貼點家用!”
劉康隻是抛了根線兒,連魚餌都沒上,這魚就着急忙慌的上了鈎,可見這李家人對李溪有多嫌棄了。劉康想着突然還有點同情李溪。
哎,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
他下意識瞥了眼門背後黑暗中藏着的李溪。
得,白同情,人李溪眼皮子都不見擡一下的。
李溪是早就知道李家人的德行,聞言自然無悲無喜,說到底,要是李家人别那麼護食,給她留口吃的,她也不會把自己賣出去。
“不過……”李大富突然為難了起來。
“不過怎麼了?”劉康還以為李大富要獅子大開口,沒想到李大富讪讪一笑:“不過那賤胚子今夜都沒回家,不知道去哪兒鬼混了,說不定是在山上沒下得來,現在估計都給山坡上的野獸嚼爛了。我這交不出人啊……要不你看看我媳婦兒,我媳婦兒吃得少力氣還大,你要不你把她帶去?”
劉康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都說呂縣外頭的人渾得很,怎麼也沒人說他們窮大方啊!自家媳婦兒也能說給就給了?
“錢嘛,少給點也沒事兒,我不挑剔的。”李大富呵呵笑。
劉康見李大富那模樣,生怕李大富當真就把他媳婦兒直接給他了,忙道:“别别别!大哥啊,我在路上見着李溪了,隻是沒敢認,所以讓她在那邊兒等着我了,現在我過來就是征求李家的意見,若你們同意了,我身上帶了個保契,你要不看看,簽上名兒捺個手印,就在這流民的一行簽上,天亮我就帶你家李溪進城。”
呂縣離邊關近,多有流民在此聚集,流民沒有上戶籍,不讓進城,不過若有城裡人擔保就不一樣了。
李大富顯然也懂得這個道理,他接過保契裝模作樣瞅了幾眼:“成!”
劉康暗暗松了口氣,他伸手指了指保契:“就這行,簽名就是。”
李大富眼都瞪成了鬥雞眼:“康子,不是大哥不簽,實在是大哥不認字兒啊!要不你替大哥簽了?”
劉康立馬道:“我怎麼能簽,我簽了就是作假,要是你家李溪真被人瞧上了,是得簽賣身契的,這回作假,下回也做,萬一旁人告了官,我是要吃牢飯的!不成不成!”
李大富頓時為難起來。
“李家大哥啊,你們到底成不成啊,不成我去下家了,忒浪費時間了!”劉康見狀,假意卷巴卷巴保契往兜裡揣。
李大富連忙抓住劉康的手腕,一咬牙:“成!你教我,我現在就學兩筷子的!”
“罷了,你這有炭嗎?”劉康問道。
“木炭成嗎?”
“成!”
李大富生怕劉康嫌麻煩就此跑掉,他忙往裡走:“有,有!”
劉康納悶極了。
就李大富這心眼子怎麼能教出李溪那樣的狐狸崽子?
李溪淡淡的眼神瞥過去,她就像劉康肚子裡的蛔蟲,劉康什麼眼神腹诽什麼話她都知道似的,直接回道:“沒點心眼子,昨天我就被你殺了,怎麼還能讓你提心吊蛋。”
提心吊……
吊的啥玩意兒?
劉康牙一酸。
他哀怨的眼神飄向李溪,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就算我沒文化,也知道這詞兒應該不是這樣用的吧?”
李溪輕輕睨了他一眼,語氣平平:“你看我像有文化的嗎?”
劉康:“……”
“康子,這快行不行?”李大富直接從自家爐子裡掏出了一塊燒到一半的木頭,燙得他呼呼吹,幾乎快拿不住。
“行!”
劉康蹲在門口,用手指頭寫下李大富三個字兒:“照着抄吧,朝在這兒,别抄錯咯!”
李大富诶诶的應聲,别提多聽話了。
好久,李大富才寫完那歪歪扭扭的三個字:“這樣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