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很清楚。”
“當時我被他踹倒在地,我發瘋了一般想從他身上撕下幾塊肉來,也沒有成功。”
當時……
尚且年幼的女孩,好像變成了什麼走到絕境的“獸”,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人,除了眼前那個怪物,她什麼也看不到。
她沒有哭喊,隻是嘶吼,用盡一切手段,包括那人親自教下來的,隻為了,打倒他,或者說,和他同歸于盡。
當然,這是不可能成功的。
年齡的差距,限制了女孩的身形、體力,限制了太多太多……
哪怕她用盡全力,也不可能在對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很輕易就掙脫了我,又在我身上補了幾腳。”
白喑伸手指向自己的腦袋:“就是朝這裡。”
那個雜物間漆黑,沒有開燈,隻能從外面照進些許光亮。
她倒在地上,眼淚一直流,而除此之外,她做不到什麼,甚至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其實那天應該是很冷的,地闆大概也很涼,但我感覺不到。”
“我在那裡躺了有十幾二十分鐘?”
外面挂在客廳裡的鐘表一直響着,嗒嗒嗒……一下,一下,證明她還醒着。
“當時是沒有知覺的,直到後面,我緩慢爬起來,又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其實,那個房間并不能給我任何的安全感。”
“門鎖早就壞掉了,因為之前的某件小事,敗在了對方的幾腳之下,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修好過。”
在遙遠的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大概都無比痛恨那扇鎖不上的門吧?
但事實卻是,就算能鎖上,又有什麼用呢?
“……直到縮到我自己的床上,我才後知後覺感受到了冷,以及,很疼。”
說到這裡,她好像又久違地體驗到了那種痛苦,在顫抖哭泣的同時,她又喃喃重複:“那之前是沒有任何感覺的……”
聽着白喑的叙述,林霧頻頻皺眉,直到此刻,她終于忍不住插話:“難道你想不到報……”
說到這裡,她頓住了——對方當時也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她确實,很難想到向外求助。
真報警了,她又能做到什麼呢?
找警察來把她的父親抓進去嗎?
哪怕那個人的确不配去當什麼父親……作為一個不幸的孩子,她也隻有那個父親了。
這放在成年人那裡,可能隻是一個略微棘手的難題,以她的視角,解決辦法當然是有的。
但是,白喑當時還是太小了,她,是真的什麼都做不到。
……
“相對來說,後面其實已經好多了。”
之前就說過,白喑很喜歡學校,這也是有理由的:“我十五歲那年過得就不錯,前半部分是在準備考試,後半部分是考中了,去了一所還算優越的高中。”
其實那裡的生活并不輕松,課業壓力沉重,學習任務相當艱巨,不過也是難得充實。
“那學校兩個星期就放一天假,我很滿意這一點。”
“在那一天的假期裡,我會去到熟悉的飲品店,點上一杯果汁或者奶茶,然後,就那麼坐個一下午。”
那時的日常極盡單調簡樸,比她縮在紫霧天閣中的日子都要無趣。
“看書,寫字,和不同的人聊天……隻做這些,其實也很開心。”
“然後嘛,最害怕的就是放長假……”
這其實挺好理解,單純的黑暗,和見過光明之後又被拖回黑暗,誰都知道具體是哪一個殺傷力更大。
“每到假期,和那個男人長時間相處的時候,我的病症就會很嚴重,甚至會裝瘋賣傻。”
這也是她最不理解的地方:“明明之前是沒有的……”
“反而離他遠了,我病得更嚴重了。”
聽到這裡,看着對方眼睛之中,真實的疑惑,林霧又忍不住想歎氣,唉,這……
旁邊白喑還在不受任何影響繼續分析解剖自己的情況,仿佛陷入了某種奇怪的狀态,但卻可以沒有任何心理壓力,把這些說出來了:“小點的假期,還可以直接隐瞞,或是,用‘去同學家’這樣的理由混過去。”
“真正難熬的還是寒暑假。”
……
“我就那樣堅持活着,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直到某一天,徹底崩潰了。”
這是早就注定的事,隻不過是在那天恰巧碰到了一個合适的契機。
甚至連白喑自己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能堅持那麼久,她分明早該爆發了……
“我發現,我無法離開那個房間了。”
“哪怕它并不安全,我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但她還是縮在那裡,把那個小屋子,當成僅剩的避風港……
是的。
哪怕,那裡并不安全。
哪怕,她的恐懼,其實隻有一座房子那般大小,逃出去,外面就是廣闊的天際……
“我從房間中搬來各種東西,堵在門口,一步一步,堆出一個自認為安全的環境。”
“但是,每當隐隐感受到有視線從那個空洞的鑰匙孔中透過來,我還是會顫抖,會害怕。”
“恐懼一直纏在我身上,無法掙脫。”
說着,她好像真的感覺有什麼東西纏上來了,伸手想去揪掉,卻什麼也沒抓到。
到此,白喑口中無意識的叙述才漸漸停下:“我開始害怕他的樣貌,他的動作,他所有的一切,甚至是,腳步聲。”
這邊話音剛落,遠處就有聲音傳來,“咚,咚,咚”,像是有什麼東西重重落在地闆上。
一步,兩步,他過來了。
林霧這時沒忍住再去打量白喑,卻看到她,臉色毫無變化,眼神極盡冰冷。
這并不是什麼接觸到恐懼之物的樣貌。
她想,或許,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