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落于某棵格外高大的樹上,她們才有了片刻喘息的功夫。
遠遠看着在地面上移動徘徊的某個東西,林霧這才找到機會小聲吐槽:“我嘞個娘啊!朋友,我的姐!那是什麼玩意兒?!”
接下來是思索良久之後,她才勉強找出一個還算合适的形容詞:“電鋸殺人狂嗎?!”
“啊,抱歉,他……”是下意識的,為她所造成的災禍緻歉。
那東西……白喑認得。
“他,他其實……”
也就在白喑發話期間,林霧看到那東西擡頭了,蒙着黑霧,幾近面目全非的臉上,呈現出一個極盡詭異的笑容。
空洞漆黑的眼窩直指這裡,嘴角的弧度扯得極其誇張……
明明沒有笑聲,林霧卻好像聽到了什麼怪異刺耳的威脅嘲弄。
到此,她也顧不得去聽什麼故事了,瞬間就做出了和之前白喑同樣的反應:“别解釋啦,快跑吧!那東西打過來啦!”
-------------------------------------
下一個落腳點,是一個還算隐蔽的山洞,用幾近透明的精神力封口,再找東西堵住視線,然後,就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掩耳盜鈴場所。
是的,掩耳盜鈴。
白喑也知道自己這個心态不對,但她,還真不能把那東西怎麼辦。
也隻能擋在外面,就當不存在……
“好了,他進不來的。”
也不會進來……
那人一直是那樣,好像一隻以恐懼為食的怪物,對她戲耍,嘲弄,從頭至尾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卻不會讓她死掉。
他太了解人心了……甚至比白喑自己都清楚,她的底線,她承受能力的邊界在哪裡。
後面白喑真的做到了某件事,也是因為……
“呼……”
“朋友,有興趣和我分享一下情報嗎?”
白喑的思緒被這一聲問候打斷。
是林霧啊……
她擡眼看向對方,隻見那人神态眼神中,皆是之前很少見的認真。
在還算安全的此刻,林霧找上來,堵住她……顯然,這是來要個解釋的。
她也還算配合,并沒有隐瞞關鍵信息,哪怕那東西有些難以啟齒,白喑也依舊選擇了坦白:“其實,剛剛那個……人,如果我猜的沒錯,他,應該是我的,父親。”
“哈?”想想之前那個人是什麼樣子?稱之為“人”都算是勉強,簡直就像是某種妖怪……
那種家夥,和“父親”這種身份,這是能聯系到一起的東西嗎?
但白喑卻說……
“他本身當然不長那樣。”
世界上沒有誰會長成那樣。
“而在這裡,他變成那樣……大概是因為,恐懼吧?”
“我害怕他,我的恐懼變成了他,而那些具象化的妄念,又一道一道附在他身上,把他變得不成人形……當然,也有可能,在我心裡,他本來就是那個樣子?”
“哈哈,感覺有點好笑。”
說到這裡,她還真的笑了,雖然看樣子,更像是哭了……
“這并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林霧的聲音,莊重,鄭重,甚至有些沉重。
——她是認真的。
隻從這個語氣中,白喑都能讀出這樣的信息。
……也是哦。
一個女兒,和自己的父親關系糟糕,甚至已經到了害怕的地步,這并不是什麼很好笑的事。
在之前,白喑偶然有提起那人的時候,也是不會笑的。
更多是哭吧?
明明毫無觸動,已經不會被那人随意傷害了,卻仿佛難過到傷心流淚……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會怕他,依賴他,厭惡他,排斥他,然後也會想念他……”
能走到這一步,那其中的關系太複雜了……
這并不是白喑隻憑邏輯就能理清楚的東西,她也隻能給出一個更籠統,也更玄學的的評價:“這,簡直就像……”
“劫。”
是林霧的聲音。
從最開始相識,就沒有放棄從白喑這張幾乎面無表情的臉上觀察變化的她,是第一次,如此堅定自己的判斷:“那是你的劫難。”
她好像看出了對方的心思——那種深埋于重重阻礙之下想法……然後,她否定了它:“你應該想盡辦法克服它,不惜一切代價。”
因為,如果現在做不到的話,繼續拖下去,時間越長,那東西就越根深蒂固,想要拔除,就隻能付出更為慘痛的,代價。
但是治療那種東西,也不隻是說說就可以的……
理清病因,找到要害,以及,拿出對應的解決辦法。
這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事。
就算現階段的需求迫切,面對這種問題,也隻能一步一步來。
首先第一步就是……
“你害怕他,是有什麼,不好明說的理由嗎?”
……也不怪林霧這麼問。
任何涉及到家庭,能讓人跨越親情去讨厭的,那些理由,都是“難以啟齒、不好明說”的。
而在白喑這裡……
她怎麼看待那些呢?
“算是吧,他曾對我做過一些,我不理解,但是很讨厭的事情。”
“長大後是明白了……然後就更讨厭他了。”
“是……”新的問題還沒說出口,林霧就被白喑冷冰冰且頗有殺傷力的眼神打斷了,她識相閉嘴,然後隻聽白喑說那些可以公開的部分。
“我也曾反抗過,甚至因此挨過一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