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女童似乎力竭,幾次想要爬起又無力的摔落,那婦人見狀更是生氣,一腳直揣上她後背,隊伍因這狀況已經停下來,四周大人在周遭立着,見這小女孩被毆打,幾個人表情已經露出明顯的不耐煩,有人開口啐到“這小賤人幾次三番惹事,送到聖人面前也恐惹聖人不喜,不如打死了丢下,省的拖累行程。”
姜葛聽到此處已是心下震驚,聖人是指當今帝王?隻是她這些年很少從别人口中聽到過這個稱呼,再者皇帝即使要找孩童也不至于需要依靠這種鄉野草民。
婦人聽罷身旁人言語,這時已是不想留女童性命,抄起棍子下了死手欲往她身上招呼,隻見那柴火棍高高揚起,眼看着正要落下時,身旁一錦衣男童撲上來抱住婦人手臂,哀聲勸慰“嬸子放過她吧,此去侍奉聖人人數一定有具體章程,若少一個回頭使聖人不悅,豈不因小失大。況且我們能到此已是不易,嬸子何不多得一分機緣。”
那婦人眼珠子一轉,心想都快要見到聖使了,這個時候把人打死了,那之前帶着這個拖油瓶走了一路也都是白費功夫,不如一并獻上去讓聖使自行挑選。
于是放下燒火棍重新往那女童身上踢了一腳“小賤人給老娘起來。”
那男童先前一直謹慎的走在人群中,看見女童摔倒也未上前,本不欲出頭招惹是非,奈何想着一路和這女童一起多災多難的熬到現在,終是做不到漠視,還是冒頭出來阻攔,如今看婦人有松動迹象,忙上前将女童扶起,半托半拉的攙着她歸入隊伍。
姜葛不由得盯着那男童看,不怪她恍惚,實在是這小孩身上穿的一身寶藍色的綢衣與姜協和她分開那天穿的十分相像,而且一開始他彎腰低着頭走在陰影裡倒是沒有注意,站出來後眉眼竟然也有三分相像,隻是身高高了許多,約莫十歲左右的年紀。
姜葛開始擔心若是姜協在外也碰到這群人該怎麼辦,這些孩童看上去都吃了很多苦頭,若是被親人知道了,定然是心痛萬分。
待隊伍走過,她也從樹後走出來,悄悄的跟在了後面。
沿着這條路往上走,最後看到了一座廟宇立在路的盡頭。
寺廟外是一大片空地,沒有地方做遮掩,姜葛便不再向前,隻遠遠的躲在一草從之後,這個位置她并不能聽清那些人在說什麼。
隻見那廟前站着一個僧人,幾個帶刀的黑衣人舉着火把肅穆的立在他身後,這些人的衣服都款式奇特,黑布從身體一直包裹到頭頂,頭頂上的布料繪着奇異的血紅色花紋。
刀疤臉走到僧人面前說了些什麼,先前那婦人也人群中走出來對着那個僧人不住的點頭哈腰,又指着那群孩童跟着另外兩個男人将他們扯出來站到僧人面前。
刀疤臉從那兩人手中拿過綁着孩子的麻繩,那僧人點了下頭就和刀疤臉一起往寺廟中走,婦人正欲跟上,被身旁黑衣人橫刀一擋,吓得一震,不敢再有動作,隻得等黑衣人也進去之後,同剩下的那些人悻悻的墜在後面跟進寺廟。
看着他們進去,姜葛也飛快的往前貼到廟宇牆角,這座廟宇俨然已經十分破舊,斑駁的牆皮泛着死灰的顔色。
一座大殿立在中央,旁邊隻有幾個茅草搭成的屋舍,俱都殘破不堪,頂部有或大或小的洞口,窗棂的木頭也掉了好幾根在外面,看上去應是荒廢良久。
姜葛繞着大殿往後探查,前方實在是太過空曠,她要想進去看看這些人在幹什麼不可能從正門口走。
殿後并無别的門,隻有一扇天窗開在牆上方,巧合的是,寺廟建在一個斜坡上,牆後盡是嶙峋石塊堆積。
姜葛攀上石塊,小心的從窗戶往裡面窺探,這個方位在佛像頭部後方,被房梁和佛像擋着,加之又在夜晚的背光處,殿中的人如不擡頭仔細看很難注意得到。
她輕輕的從窗外翻近殿中,從窗棱的木闆邊跨到佛像後的石台上蹲下,透過佛像間的縫隙看此時殿裡的情形。
那群人正站在大殿中央,和尚和刀疤臉背對着姜葛而立,在他們前面,孩童被黑衣人分成兩排站好,而先前的農民此時正在牆角擠成一團。
火把投射出巨大的黑影籠罩着,似乎要将他們吞食幹淨。
和尚這時開口“這是怎麼回事?”
姜葛凝起眉梢,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
那刀疤臉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目光落到之前被打的女童身上“太弱了,路上摔了一跤。”
那女童被他看的瑟縮,本能的想往錦衣男童身後躲。
和尚沉吟半響,“聖人仁心,不願見諸般苦難。”
他說話的時候身形移動,火光在那一刹那間将他的臉照的清晰。
姜葛一愣,那分明是菩提寺裡靜風和尚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