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風這時擡頭看向佛像,面上完全不見菩提寺見到他時的熱心友善,取而代之是一副冷漠高深的表情。姜葛屏吸靠後,聽見他刻意壓低而顯得肅穆的聲音,
“既如此也是她的命數,讓她侍奉黑蜧神君吧。”
看來這些人根本不是普通的人販子,而是一群異教徒,而他們口中的聖人應該是這個教派的頭目。
他們抓這麼多小孩子幹什麼,姜葛眸底情緒變冷,哪一種念頭都讓她心下生厭。
那邊靜風話音剛落,就有黑衣人将那女童身上的繩索砍斷,拽出來扔到地上,并拿刀在她身上劃了一道寸長的口子。
鮮紅的血液登時便流了出來,女童張口想要呼痛,又被另一人扼住喉嚨喂下了一顆藥丸。
藥丸下肚,女童竟再也不能發出聲音,隻能匍匐在地上抽泣着流淚。
角落裡的人群發出竊竊低語,目光狂熱的注視着女童,火把跳動的火焰映在他們眼底,顯得奇異又詭谲。
黑衣人這時捧着一個黑匣子出來,打開放在女童身邊。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響過後,從匣子裡面爬出一條三尺長的紅斑黑蛇。
姜葛腦子嗡的一響,繼而化成一種無法言語的憤怒,她腳步往前一探,拔出匕首欲沖入殿中。
砍了那條蛇,她一個人肯定對付不了那麼多,但至少先造成混亂。
然而,身後突然出現一隻大手伸到她面上将她扣住,阻止了她的動作。
“你救不了她,藥丸劇毒無解,一個時辰内必會斃命。”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姜葛心下一震,她身後居然有人!
這人是何時到這裡的,能完全不被她發現而隐匿在她身邊,他的武力能高到什麼程度。
已至夜深,月光不知不覺漫入佛前的地面,黑色的毒蛇閃着神秘的磷光,順着血液的甜腥嘶嘶的吐着信子。
陰影的角落裡,焦灼的壓迫感迅速蔓延充斥着佛像後這一方狹小的空間,此時一切感覺似乎都被放大到了極緻,隔着一層衣料,姜葛能清楚的感受到身後男人的灼熱的體溫。
她繃緊了神經,呼吸變得緩慢。
那條蛇已經爬上女童的身體,尖銳的毒牙順着傷口刺入皮肉,那一瞬間,殿中人的背脊都滾過一股瘆人的寒意,女童的面目顯出濃郁的烏紫,随着毒液的注入,幼小的軀體肉眼可見的幹癟下去,眨眼睛便化成一攤腥臭的屍水。
殿内陷入長久的死寂。
錦衣男童這次沒有沖出來,他站在離女童最近的位置,身體顫抖,衣擺下的手死死握成拳,一滴冰冷的汗珠從額角滑到他半垂的睫毛上,掩住他濃烈恐懼下微弱的不易察覺的恨意。
姜葛此時手下翻折,手肘向後一擊,身後男人刹那間反應過來,但還是慢了一步,隻見她猛地掰過匕首橫刀向後,在男人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
一切都在瞬間發生,此時兩個人都把住對方命脈,呼吸焦灼間男人低聲開口“你想救那些孩子,不如和我合作。”
殿内毒蛇已經吃的餍足,它從女童的身上爬到地面成盤成一個螺旋的形狀,黑蛇此時身體有兒臂般粗,其他的小童全都因恐慌而擠到一起,飄出幾聲壓抑到極緻還是不慎露出來的啜泣。
與孩童因極緻的恐懼相反的是,那群綁了他們的農民此時眼裡都閃着一種奇異的激動,火把燃燒着映照他們虔誠而狂熱的面孔,那黑蛇剛吃過一個人,此時鱗片上還散發着屍水的濃腥,但他們看它的眼神卻仿若見到了渡人苦難的神靈。
黑蛇在冰冷的地面上轉了幾圈,腹部開始鼓出一個山包狀的腫塊,隻見它上下扭動着軀體,那腫塊一被節一節的往前推,最後竟從蛇頭口中猛地一下子嘔出了一大坨透明的晶體。
黑衣人不知從哪捧來一個水壇,将那塊冰片用一個銅鉗夾起丢進去,晶體遇水迅速的融化,一息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請聖使賜予我們聖水。”有人跪了下去。
這時,姜葛問身後的男人,
“給我信任你的理由。”
男人頓了一下,語氣卻十足的笃定“若我想害你,剛才就能結果你的性命。”
姜葛心知他說的不是假話,現在兩人看上去勢均力敵,隻不過是剛才貼近的時候她發現這人其實受了傷,所以才借着擊中他的傷口脫身,但即使如此她也不能在這人身上得到好處,隻能說明他的武力的确在她之上。若一開始這人不是要阻止她沖下去,完全可以在那一瞬間直接将她殺死。
她的餘光瞟見殿裡的農民排隊跪到那水壇前,黑衣人拿出一隻杯子遞給第一個人,緊接着每人都上前接替着喝下一杯水壇内的水。
喝過聖水的人臉上都漸漸露出恍惚的表情,有些人甚至開始微笑。此時姜葛也看出來了,大概這個邪教就是靠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來控制人心。
夜半子時,月色變得極盛,揮毫似的撒在殿門前的石階上,姜葛轉身将匕首從男人脖頸邊挪開以示誠意。
男人也随即放松了對她的鉗制,這時她才看清楚男人的樣貌,眼前這人大概二十左右的年紀,眉目剛毅俊美,瞳仁漆黑,看人的時候情緒不顯,雖然年輕,給人的感覺卻像浸了濃墨的山水,帶着深沉的穩重感。
男人視線在姜葛臉上掠過,複又垂下眼睫将一個葫蘆從身上解下來遞給姜葛。
“火油”他解釋到。
雖然對這人随身帶着這東西不解。但幾乎瞬間一個大概成型的念頭便在姜葛腦子裡顯現,她湊上去更加小聲的與男人商讨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