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着勺子,擡眼對上關簡的視線。
關簡的目光下移,在某個位置停下。
“這裡。”關簡指向自己的唇角,“奶油。”
宋嘉玉“哦”了一聲,拿紙擦拭,沒看見關簡的神色微妙地變了變。
關簡看着那塊奶油小蛋糕:“喜歡?”
“我喜歡柿子。”宋嘉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這桌菜正是他平時常點的。
宋嘉玉低頭若有所思,關簡站起來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嘉玉沒有開車,便不去刻意推脫。上午去公司轉了一圈,下午他不樂意再去。
他坐上關簡的車,順理成章加上他的微信,發了個地址過去。
“我回工作室。”宋嘉玉一邊看關簡導航,一邊說,“我哥要是問起來,幫我應付一下。”
關簡啟動車身,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怎麼應付?”
宋嘉玉用手背碰了下吊在車頂的流蘇:“随便,别說我去工作室了就行。”
到了工作室,宋嘉玉脫下外套,随手扔在布滿灰塵的靜物台上。
他這時才想起被遺忘的宋亭澤,一打開手機,被三條60秒的語音轟炸。
宋嘉玉沒有點開來聽,随便應付了幾句。他路過窗邊,餘光裡看見樓下那輛黑色越野并未開走。
副駕駛上的車窗全都降了下來,可他不記得剛才動過窗戶。
這個角度看不見關簡的臉,隻能瞥見對方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臂。
關簡應該是等他下車便脫了外套,今天的氣溫很低,他依舊把襯衣袖子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
車裡很熱嗎?
宋嘉玉沒覺得。
過了幾秒關簡收回手,消失在宋嘉玉的視線裡。
與此同時,宋嘉玉收到一條消息。
「-:我的鋼筆落在你那裡了。」
宋嘉玉回他說:
「++:在公司嗎?」
「-:可能在你那份文件裡。」
宋嘉玉從包裡翻找出那份文件,裡面果真夾着一支鋼筆。
什麼時候掉進來的?
樓下,關簡透過敞開的車窗,注視窗台邊那一小截衣角。
直到消息提示音響起,他才重新低下頭。
「嘉嘉:知道了,下次見面帶給你。」
**
宋嘉玉的這間工作室布局很簡單,乍一看就是個一眼能望到頭的倉庫。
他一次性租了兩間,靠裡那間改裝成簡易卧室。有時候跟宋章吵了架,他直接在這休息。
其實他名下還有幾套房産,但被宋章控制欲極強,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鬧翻天。
宋嘉玉沒什麼特别的愛好,除了跟江佑承他們瞎混,就愛搞點創作。
這在宋章嘴裡成了不學無術、浪費時間。
哪怕宋嘉玉把頂尖美院的畢業證書扔他臉上,他也隻是說了句:“我送你出國念書,不是為了讓你搞這些的!”
宋嘉玉偏不如他意,回國後,偷偷考了國内的研究生,導師是江佑承的外公。
兩家人互相認識,宋章不好拆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他研究生畢業。
不想,宋嘉玉很快又送上一份大禮。
某天會議上,宋章收到一張來自另一個半球的明信片,上面寫着:宋嘉玉到此一遊^-^
宋章大發雷霆,立馬停了宋嘉玉的信用卡。
這場鬧劇直到今年才結束,因為宋嘉玉終于聽了一次話,同意跟關懿訂婚。
外面的風有點大,吹開了蓋在畫闆上的薄膜。畫布依舊幹淨整潔,隻有幾根用鉛筆随意勾畫的線條。
這幅畫是為明年的工筆人物展準備的,宋嘉玉打了好幾版小稿,卻始終不滿意,遲遲沒有動筆。
正坐着放空,關懿打來電話,開口便問:“你跟關簡去吃飯了?”
宋嘉玉解釋了句:“他是你弟,我總得給個面子。”
哪知關懿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他直接問:“說說,問到什麼了?”
知道點内情的人都清楚,關氏内部不如宋氏這麼和諧。
隻要關簡回國,關懿的繼承權就不再是闆上釘釘的事。
宋嘉玉跟關懿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但聽他幾近質問的語氣,忽然有些不悅。
“搞搞清楚,我不是你的助理。”宋嘉玉說,“你派人跟蹤我了?”
關懿否認道:“沒有,我朋友剛巧在那吃飯。”
宋嘉玉想起這幾個月來,身邊總有種讓人不舒服的視線,冷笑一聲說:“行,你最好是。”
關懿知道他脾氣臭,隻當自己說錯話惹了人不高興,連忙補救說:“這事我們見面再談,我這會兒在環港中心,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宋嘉玉盯着面前的畫布:“你沒事跑那去幹什麼?”
“來這邊談項目,順便逛逛。”關懿說,“項鍊喜歡嗎?我幫你挑一條秋季新品。”
宋嘉玉敷衍幾句,挂斷電話後愣了會兒神,随後翻出一個号碼:幫我查查關懿。
這人是娛樂圈有名的狗仔,去年宋嘉玉被禁足兩個月,一氣之下,他托人查過宋章的私生活。
對方很快回複:這次不查你爸了?雖然咱上次什麼都沒查到,但你别灰心,努努力萬一呢?
宋嘉玉:……這事不是我努力就能辦到的。
宋嘉玉:老規矩,洩密者死。
對方回:喳。
叮囑好後,宋嘉玉終于拿起畫筆。
木闆邊釘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參考圖片,時間跨度久,他幾乎想不起當時在想什麼。
左上方是一套模特圖,他花大價錢請人來拍的。
照片裡的黑發男模渾身赤.裸,宋嘉玉回想起他挑人時的場景,分明很有感覺。
不知怎的,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張臉。
關簡還是用那雙漆黑冰冷的眼睛看他,一動不動,隻嘴唇微微張開:“哥。”
宋嘉玉握着筆的手一顫,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機。糾結半秒,他點開關簡的朋友圈。
最後一條動态停留在七年前。
兩張風景照中,夾雜着一張展覽的照片。
白牆上是用Y國語寫的前言,宋嘉玉僅一眼便看見自己的名字。
宋嘉玉雕塑作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