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達沒有及時地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創造者，但面對夜蛾正道明天即将回來，又沒準備好如何當面1v1。

以至于在夜蛾正道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小山丘一樣的黑白玩偶壓在玄關處，毛茸茸的爪子托着下巴，神情憂郁地望着窗外。

夜蛾正道看不下去，叫了他一聲。

“啊，正道，你回來了......”胖達慌忙站起來，嘴筒子開合好幾次還是沒有将對方學生的死訊說出來。

相比于其他學生的不同，對于它和伏黑惠來說，他們之間稱得上是熟悉。

胖達到現在還記得夏油傑最純善的那年是一個會摘了草莓蒂蒂投喂自己的好人類。

當時它就覺得對方是一款很好很好的人夫，雖然第二天就被暴打了一頓，但那時候黑發披肩，溫暖陽光下眉眼柔和的模樣還是深深紮進了它的腦海中。

夜蛾正道也不願意為難自己的孩子，他拍了拍胖達的肩，像是撐着恰到好處的高度，換了鞋往屋子裡走，“是傑出事了吧。”

在高層分部被困到第二天的時候，他就察覺了不對勁。

無論是若有若無的提及，還是滿懷惡意的譏視，無一不在告訴他——有大事發生了。

夜蛾正道将五天的工作量壓縮成兩天完成，來不及休息，帶着最壞的打算趕回了學校。

轟炸過的校區還沒來得及打掃幹淨，走過去還會有碎石在腳底發出低低的哀鳴，以往一晚上就能創造奇迹的施工隊也沒法将破裂的一切修複回原來的模樣。

他原本先想去找五條悟，緩了緩又覺得還是算了，左思右想還是先回來，讓自己冷靜冷靜。

是了，

冷靜冷靜。

手撐在胖達肩膀上的時候，才意識到手心的冷汗貼在了柔軟的毛發上，在心裡說了聲抱歉，夜蛾正道将自己帶回了房間。

“正道！”胖達跟到門口，差點被關上的門打了臉，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砰砰拍了兩下門，“硝子最近變得很不對勁，記得去看看他。”

門裡面沒有聲音傳來，胖達在外面焦急地轉了兩圈，像極了被關出家門的犬類，直到裡面傳來略微含糊的應答聲，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這種擔憂的情緒在學生堆裡蔓延開，五條悟難得回來上一次課，就被迎面而來的暗灰情緒撲了一臉，他摘掉小墨鏡，牽起衣角小心地擦了擦，好像在努力把上面的模糊擦幹淨。

要不是胖達他們都知道這玩意不透光，不然就以五條悟的這個做派，還真會以為鏡片上沾了點什麼。

五條悟好一頓擦，然後重新戴上，一閃而過的絕美童顔被蓋住了一角，他疑惑地看着自己幾個學生，“在想什麼啊，咒力都開始亂動了。”

“啧，你也沒說那個夏油傑和硝子老師是那種關系啊。”禅院真希盯着五條悟，“話說你們兩個都是？”

“這種事情......”五條悟挑眉，手指猛地一戳，在胖達的皮毛上戳出一個小洞，“怎麼不問這孩子，明明從小都是被我們三個一起奶大的嗚嗚嗚嗚......”

胖達熊軀一顫，被自己的同期盯得有些四肢發涼，它直接沖着無良教師咆哮，“别裝了啊！”

“是正道把我奶大的！我記得一！清！二！楚！！！”

“你們兩個當時隻會把我丢上天然後不管不顧的離開！硝子才會來接我！！”

五條悟望天，“是這樣的嗎，我記得不太清楚了。”

“你這惡劣的家夥！！”

“胖達，不要這麼激動，放松放松、、、”

乙骨憂太和狗卷棘一人一邊胳膊，把胖達安在原地，禅院真希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就一直沉默不言。

五條悟彎下腰，側着臉和禅院真希對上，少女臉頰的一邊還有戰鬥之後留下的細小劃痕，原本無框的眼鏡也換成了黑色的方框，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眼睛，淡棕黃色的瞳孔直直看着五條悟的墨鏡。

目光似乎要化作利刃，刺破密不透光的鏡片，直達蒼穹。

“你，不難過嗎？”

五條悟的嘴角依舊翹着，他直起身，對着禅院真希揮了揮手，“如果一直沉浸在這種沒有用的情緒裡，人是永遠不會變強的，怎麼樣禅院，要和宇宙無敵超級強大的五條老師來一場驚心動魄的pvp嗎？”

很爛的拱火，但禅院真希還是接下了，她握着手裡的長刀就沖了過去，“有時候真替硝子老師感覺到不值。”

難過嗎？

難過的、

但是沒有時間給他難過。

五條悟擡手推開禅院真希斜踢過來的鞭腿，後撤一大步又奪過了長刀，刀柄狠狠敲在她的手腕上。

啊啊，每天的那些小事就已經很讓他心累了，根本沒有空給傑去吊唁。

而且怎麼可以說替硝子不值，明明老子的這張臉很出色啊，硝子一直都很喜歡的說。

“不許動！”

身體裡的咒力凝澀起來，堪堪止住要邁出去的腳步，又急促的彎下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弧度躲開了刀鋒。

“喂喂，怎麼可以群/毆老師啊。”

沒有絲毫情感地幹嚎了兩聲，五條悟下手又重了幾分。

怎麼會不值呢......因為沒有護住傑？

還是因為不夠傷心？

五條悟努力思考着，他感覺有點惡心，就好像是有三百個夏油傑在他面前高聲闊談自己的大義，而家入硝子還坐在一邊敲一個巨大的木魚。

咚。

咚。

咚咚。

“喲西，今天的教學就到這裡，好好在地上休息一下吧，我要去找你們的親親硝子老師啦。”

胖達剛被砸在地上，隻來得及喊出一句，“正道回來了。”五條悟早就消失在了原地。

五條悟聽見了，他腳步一頓，原本直接進醫務室的瞬移轉而到了宿舍樓頂層，說真的，這種感覺跟當年和夜蛾正道對着家入硝子隐瞞夏油傑叛逃時一樣，嘴裡幹幹癟癟地吐不出來一句話。

皮鞋尖尖踢了踢一顆小石頭，一面是平整的，往前滾了沒多少距離就扁扁的停下了，五條悟摘掉墨鏡盯着它，六眼輕而易舉地穿透過去，看到了和高專某條路上一樣的地闆花紋。

眼前似乎又浮現出斷臂慘笑的友人，他對着自己無聲喘息着。

他說，五條悟，你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不對！！

五條悟猛然晃了晃頭，碧藍蒼天的眼眸登時放大，夏油傑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話。

等他到的時候，傑已經死了才對。

但是越想腦子越疼，反轉術式在此刻喪失了原有的作用，大腦深處的灼熱感一直沒有散去，五條悟悶哼一聲，手在頭上使勁敲了幾下。

沒用，像是開啟了循環，六眼不受控制地盯着那顆石子，顱内不間斷地播放夏油傑死前的影像。

慘死的，淩遲的，自殺的......

各種各樣的死法，手中甚至還會傳來溫熱的觸感。

唯一不變的是那句話，他就這麼盯着五條悟，張開的嘴裡滿是鮮血，沿着下巴，一點一點滴穿胸口的衣襟。

他睜着那雙家入硝子珍愛的眼睛，凝視五條悟最後說——五條悟，你不得好死！！！

......

滴。

嗡嗡——

五條悟猛然粗喘一口氣，擡起頭的瞬間，無數沒用的信息紛紛沖向腦海，卡得他用力眨了眨發酸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