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想起要戴上墨鏡,他這才發現手裡握着一堆細小的碎片,有些大半都紮進了掌心,露出裡面被鮮血擁簇着的淡粉色的肉。
五條悟慢吞吞地用另一隻手去拔。
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此刻就有些派不上用處。
還實在有些滑稽,一米老九了,duang大一隻蹲在角落裡,顫着手用指尖去挑碎片,結果就是沒挑出幾片,自己已經滿頭大汗了。
沒辦法,隻好去找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跟五條悟也差不多,醫務室裡最多的不是器械,而是一摞一摞的文件,每天不是治病就是寫毫無用處的報告,機械的行為将一切的疲憊都轉投到精神上,臉色蒼白的像是死了好幾天。
當鑷子一點一點拔掉所有碎片的時候,五條悟貼近了家入硝子,掰過他的臉,拇指按過眼下的青黑,慢慢地湊着去吻。
那隻布滿傷口的手和家入硝子十指相扣,緊貼的掌心被五條悟流出來的血迹潤的打滑。
五條悟邊吻邊問,“你後悔和我在一起嗎?”
家入硝子眯着眼,像是口渴之人遇到了水源,扣着五條悟的後腦勺往前壓,鼻間發出輕微的呢哼,“......你說呢?”
“怎麼可能會後悔。”
“對吧......?”
明明手上的力氣大到讓人無法掙脫,可是那點不自信幾乎要從五條悟身上溢出來。
家入硝子沒忍住輕笑一聲,眯着的眼睜開,五條悟看清了裡面緩緩湧動的疲倦,更多的卻是撫慰。
“好可憐啊,悟......怎麼像隻小狗一樣。”
五條悟喉結滾了滾,“我要說是,你會哄我嗎?”
“那肯定好好哄啊,這麼大一隻......”
家入硝子松開了摸着五條悟後腦勺的手,張開手臂,沖着他微微揚了揚下巴,“要來嗎?”
五條悟沒過來,他定定地看着家入硝子,動了動嘴皮,“硝子,我不難過嗎?”
家入硝子放下了手,蹙眉,“你不難過,那浴室裡破開的洗手台是誰幹的?”
五條悟偏過臉,依舊相扣的手被家入硝子拉過來一點,“還用了我的毛巾,上面全是草莓味。”
“潤唇膏也是,檸檬氣味的不太舒服吧。”
“又是誰把咖啡打翻了,把文件弄得亂七八糟?”
“别說了......像哄小孩一樣,都這麼大年紀了。”五條悟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整個人往家入硝子身上一倒完事。
家入硝子牢牢把人托住,帶到自己腿上,“你還會在意這些啊,明明一直都是童顔。”
“超級在意的——”五條悟拉長聲音,戳着家入硝子的肩膀,“硝子。”
“嗯?”
“我們死了會變成什麼樣?”
家入硝子歪頭想了想,“要合葬嗎?葬在夏油傑旁邊。”
“哎。”五條悟發出一聲氣音,“還以為你會說燒掉,都變成灰,然後什麼也不剩下......”
“當然那個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但你不是不太喜歡嗎?”家入硝子攥住五條悟的手指,将手翻個面,看着傷口逐漸轉好。
“還好其實。”
......
“如果我不得好死了怎麼辦?”
風冰冷地吹起一邊天藍色的紗簾,長長的柔軟面料掃過家入硝子小腿,他望着五條悟的下半張臉,聲音輕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消散在風裡,那點寒意卻是直逼人心,“誰說的?”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狠狠蹭了一下家入硝子,把他鎖骨都蹭的發紅,才站直回到最初桀骜的模樣。
“沒有人,隻是我胡思亂想。”
他擡起一邊的眼鏡腳,矜持地給家入硝子看了一眼自己好看的眼睛,然後跳出窗戶走了。
近乎是落荒而逃。
家入硝子微微阖眸,搭在窗台上的手用力而不自知,指節都開始慢慢泛白。
眼神變得愈發發晦,家入硝子盯着他離去的方向,緩緩低沉地吐出兩個字——“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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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爹。”五條悟幾段瞬移回了老宅,剛站穩就見自家老爹拎着個水壺,對着花圃裡那些嬌豔欲滴的花就是狂澆水,根本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水之多,讓五條悟都有些看不下去,他又轉向樹蔭下的五條長老,幾步坐到對方旁邊,“長老,我問你個事情。”
“嗯?”五條長老應了一聲,不動聲色地把一盤甜滋滋的糕點挪到了另一邊,五條悟伸出去的手與之完美錯過,他氣的一樂。
然後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喊出聲,“我眼睛好像出問題了。”
澆花的水聲頓時一停,兩個中年男人同時放下手裡的事看向五條悟。
前任五條家主皺眉,放下手裡的水壺,“把話說明白。”
“高專被人滲透了,有人在那裡放了什麼,今天六眼告訴我那個夏油傑是假的。”
五條長老慢悠悠出聲,“我記得那孩子的身體,是硝子醬檢查的吧。”
五條悟道,“那時候就能騙過六眼,那硝子檢查不出來很正常。”
“唔,既然六眼沒有問題,你過來幹嘛?”前家主重新拎起水壺,對着花繼續澆澆澆,“不要來打擾你爹的退休生活啊,混小子。”
“來問件事。”五條悟懶得和老爹扯皮,語速飛快,“我小時候被盤星教綁架那次,硝子也在的,你說當時盤星教的負責人就是咒靈,它的術式是什麼?”
“我說過這種事情要你自己去找吧。”前家主挑了挑眼皮,對着五條悟翻白眼,“現在這麼麻煩,當時怎麼不直接祓除?”
“那是......”
“因為害怕建築坍塌護不住家入硝子?我記得咒靈操術師有隻特級的硬度很厲害啊。”
“因為擔心引起普通人的恐慌?這麼多年任務下來,也沒見你放過幾次帳。”
“那還會是什麼?”五條悟和自己老爹漆黑的眼眸對上,“是什麼讓你當時沒有殺掉它?”
兩人就這樣沒有聲響的對峙着,還是五條長老出來打圓場,他左右擺着雙手,把聲音拉的老長,“好啦好啦,這種事情誰也預料不到,不是嗎?”
“兄長,當時悟的術式不穩定,能把【茈】發出來就不錯了,更别提硝子醬那時候的情況,孩子不爆炸已經很乖了。”
五條長老有些口幹,咕咚喝了一大口茶水之後,繼續勸說另一個,“還有悟,對你老爹溫柔一點啊,要不然晚上又要去你媽媽懷裡嗚嗚掉眼淚了。”
“切” x2。
兩聲不約而同的鄙視之後,五條悟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蹲在一邊很煩倦地說道,“剛才在一顆石子上看見了些東西,将畫面投射到物體上的那種能力很像那家夥。
“當年沒有把它幹掉,難不保現在已經和陷害傑的咒靈站成一派。”
“而且當年硝子就是在它手上才差點死掉。”
五條悟不敢想,但六眼已經将當年的場景翻了出來,嶙峋的骨骼感似乎還在掌心撐着,他皺了皺眉,神色難看。
五條長老聽着,伸手拍了一下五條悟的頭,“能力不詳,實力似乎不太強,隻不過調查出來的結果是,他們沒有勾結。”
“反而是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