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擡頭，先看見的是好久不見的七海建人，小學弟估計是被工作磋磨的有些過分了，面孔棱角鋒利起來，還帶着濃重的疲憊感。
然後他就看見了從背後冒出來的五條悟。
家入硝子悟了，不是工作，是五條悟。
老大一個人彎着腰藏在比自己矮的學弟身後，牛叉哄哄的瞬移到他面前，宛若孔雀開屏一般，展示着手上的一張小卡片。
如果家入硝子還認字的話，這應該是一張教師證。
“......假的吧。”
“不愧是硝子，一眼就看出來了，剛剛可是吓了七海一跳。”
“我是為你以後的學生但擔憂。”七海建人無力地勾了勾唇，沒有一絲笑意，全是苦澀。
家入硝子毫不懷疑，小學弟上下嘴唇碰一碰，就能嘗盡世間疾苦。
他絲毫不走心地安慰着對方，“沒關系，悟再怎麼不做人，起碼打架還是可以的。再不濟，當個體術老師也夠了。”
五條悟揚眉，拿過家入硝子的午飯，幾下打開，在小桌闆上擺了個盤，“放心好了，五條悟老師絕對會是教師界裡最麻辣最閃耀的那一位！”
“喔哦哦哦哦！”家入硝子很給面子地呱唧呱唧鼓起掌來。
七海建人心如死水的任由不靠譜學長抓着胳膊拍手。
......
轉到現在，家入硝子放下寫寫畫畫的筆，他伸展拉扯着四肢，感受着體内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随後順着沉悶的噗通聲看向操場上。
依舊是熟悉的三人配置。
依舊是某個不知所蹤的老師。
“oi——硝子！！下來活動活動啊——！”黑白相間的一大坨從操場中心跑到窗戶底下，一蹦一跳地向上招呼手。
“等一下——悟呢？”家入硝子拉開窗戶，在另外兩個學生驚恐的目光中，跨出了窗框，直直往下落去。
“嘿咻。”胖達擡手接住，把他安安穩穩地放在地上，“說是去買限量喜久福了，讓我們先自己練練。”
随後指着慢一拍跑過來的兩人介紹道，“女生是禅院真希，雖然隻有四級，但體術相當不錯噢！”
說着，胖達低下頭，立起手掌擋在嘴邊，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但是很讨厭别人喊她的姓氏，所以一般就直接喊名字了。”
禅院真希将大刀往地上一杵，刀聲發出清脆的聲響，似是威脅，“熊貓，我聽的到。”
“男生是狗卷棘，是個咒言師，二級，平時都用飯團用料來代替說話内容。”
看着頭發刺刺的男生眨了眨眼，小幅度動了動腦袋，鼻尖将綠色的圍脖往上蹭了蹭，“鲑魚。”
“這就是問好的意思。”胖達翻譯。
家入硝子把從窗戶上蹭來的灰拍幹淨，前幾天這幾個學生報道的時候，他正好外出治療一個老橘子，坐上車的時候剛好和他們擦肩而過，嚴格來說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陽光下，他任由光在臉頰，鼻梁上跳躍，整個人透露出一種慵散，“你們好，初次見面，我是家入硝子，反轉術士，算是醫務室的老師吧，如果身上有傷記得随時來找我。”
胖達被五條悟予以了重任——帶家入硝子運動。
它似乎對于自己目前的體型沒有數，還想像小時候那樣，撒個嬌，讓家入硝子摸個毛，對方就能答應自己的要求。
于是在它一米九一米九的蹭過來時，家入硝子下意識向另一邊傾了一下身體，随後被一股螨蟲死掉的氣味所包圍，“唔......胖達，松松......松松。”
“快開跟我們練一練吧，硝子！！”
胖達還沒有意識到，直到被狗卷棘幾聲急促的“大芥、腌高菜！”提醒，險之又險地躲過了朝着門面劈下來的大刀。
看見黑白的毛毛随風飄向四方，胖達不敢置信，“真希，你為什麼要砍我？剛才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再不松開，他都快被你捂死了。”禅院真希收回了刀，示意它去看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對上胖達有些心虛的視線，不由得感到好笑，捂死是不可能捂死的，剛才連一點窒息的感覺都沒有，掙紮隻是為了不吃一嘴毛而已，不過這麼大的身軀湊過來的時候，确實是感覺到了一點壓迫感。
看來似乎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随便吸了。
到時候不小心，估計還會被吸回去。
家入硝子收起心底的遺憾，同意了胖達的請求，白大褂脫下之後，精瘦的胳膊幾乎和才十幾歲的狗卷棘差不多。
心知自己的外形會給人帶來些刻闆印象，家入硝子隐蔽地往他們兩個臉上掃了一眼，不出所料地捕捉到了那絲松懈。
“你們誰先來？”他松了松手腕，笑着問。
胖達一退再退，在狗卷棘一臉的‘叛徒’之中，将他推了出去。
“準備好了嗎？”
狗卷棘點頭。
...
嘭！
家入硝子把抵在少年胸口的膝蓋挪開，慢慢起身，目光直直落在已經握緊大刀，渾身戰意的少女身上，“下一個。”
......
轟！
操場的草皮被鏟的七零亂，家入硝子伸手接住自由落體的刀，随手挽了個花，插進土裡。
“胖達，來，我看看你進步沒有。”
胖達渾身毛發直立，咬牙對上這個從小完虐自己到大的人，“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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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夕陽落下，五條悟也沒有回來。
家入硝子把手上微微幹燥的泥點一顆一顆彈掉，然後摸出口袋裡的手機。
剛按亮屏幕他就看見了好幾個未讀消息，原來是直接回五條家了。
“看樣子悟是不會過來了，那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回去之後記得放松放松身上的肌肉噢。”
屁股底下的‘山’動了動，家入硝子收回手機站起身，等待着‘山’一個人一個人的解體。
等輪到壓在最下面的胖達起來已經是渾身草屑，還伴随着泥土的氣息，這下，它是不得不洗澡了。
補充一下，加上這次，胖達在這禮拜已經洗了三次了。
也算是額超額成了夜蛾正道的任務吧。
原任務：起碼一禮拜洗一次澡。
目送着一歪一扭的兩個男學生離開，思緒還沒有開始發散，就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拉了回去。
“你，還是很厲害。”
家入硝子轉過頭，看向唯一一個完整站在那裡的學生。
和另外兩個比起來，禅院真希衣服上的髒污也不少，甚至因為爬起來更快，而挨揍更多，看起來更加狼狽一些。
對于像這樣一直茁壯成長的好孩子，家入硝子幾乎是抱了十二分的喜歡。
被喜歡的孩子贊揚，家入硝子也不由得揚了揚下巴，“我的體術還算是拿的出手吧，雖然和悟比起來差了點。”
禅院真希隻是笑了笑，她認真看着再次低頭打開手機的家入硝子，嘴唇動了兩下，吐出一句話。
“糖，還有嗎？”
“？”
家入硝子擡頭看扛刀站立的少女，對方把臉偏向别處，手卻悄悄擡起伸向他，“十前年禅院家，你給了兩個孩子糖。”
家入硝子回憶起來，不由得感歎命運驚人，在口袋裡掏了掏，卻隻能拿出自己從來都用不上的戒煙糖，面露歉意，“抱歉，隻有這個了，那種糖下次給你可以嗎？”
“不用，這個就很好。”禅院真希直接拿了過來，将兩顆全部拿走。
原來已經有十年了......
夜晚，家入硝子照常宿在五條老宅。
他睜着眼毫無睡意，今天下午持刀而立的禅院真希，和十年前的某個下午躲在走廊拐角的孩子逐漸重疊。
搭在手腕上的胳膊動了動，家入硝子熟練地将那截胳膊塞進被子裡，末了還輕拍兩下，哄着五條悟重新進入安穩的睡眠。
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