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了記得給我們打電話。
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如是說着。
回來的時候還是晚了,還正好碰上伏黑津美紀起夜喝水,家入硝子沒有跨進門檻,把懷裡半睡半醒的伏黑惠放下,擺正了,然後蹲下身聽着面前小大人一句一句的囑咐。
每次說的内容其實都差不多,但家入硝子對這個樂此不疲。
笑着揮手等門在面前關上,家入硝子抹平了嘴角,順着扶手往下走,頭頂的感應燈有些故障,一閃一閃的伴随着呲喇聲,像是經典鬼片裡的驚吓前奏。
已經過了能睡着的時間段,家入硝子無比清醒地給了周邊一圈的咒靈一巴掌。
沒有瘋,第二天就要上班的人就是這樣的。
趁着這點時間,他拿起手機召喚了五條家跑腿的,坐上車直奔五條老宅。
算是入鄉随俗,家入硝子沒有立刻去見五條悟,而是跟在五條和撫身後,洗漱完畢後換上一套居家和服,這才朝着家主的部屋走去。
廊上基本是不穿木屐的,套了二趾足袋的腳踩在實木地闆上,除了木體因承受體重而發出輕微的吱嘎聲,整個老宅都是靜悄悄的。
牆角偶爾閃過的一片火光,夏日的夜風刮過,引來火光撲朔。
家入硝子停下來将吹亂的發絲往後倒,逐漸走向成年的眉眼逐漸鋒利淡薄。
提着燈籠引路的下人悄悄退下,随着朦胧光源的遠離,一雙火熱的手湊過來悄然扣緊了指尖,緊接着無下限慢慢張開,家入硝子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一寸一寸的回暖。
“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家入硝子舒張了掌心,反手将那隻手包裹住,轉過頭就看見了比星空還要閃耀的雙眼。
被亮晶晶吸引住,他沒忍住湊過去貼近了看,“哎呀,眼底下都是黑眼圈,真是辛苦了。”
“就是啊,實在是太辛苦了。”
五條悟說着,低下頭就往家入硝子胸口蹭,老大一隻咪嗚咪嗚地試圖把自己藏進去。
家入硝子隻好攬着五條悟的腰,帶着他往前走。
老宅更加安靜了,沙沙的樹葉摩擦聲下,家入硝子終于拉開了門,拉門下沉悶的滾輪聲響起,驚鹿敲出清脆的餘韻。
“啊......”
一束幽藍色的光投在地面上,家入硝子愣了愣,在看清楚房内是何光景之前,被五條悟一下子拽入房内。
瘋了,這才是真的瘋了。
家入硝子死死捂住眼睛,但五條悟就是不放過他,無論怎麼好言相勸,無論怎麼輕聲哄騙,遮住眼睛的那隻手終究是被強硬地扯了下來。
家入硝子發出打工人的最後一聲哀鳴,“我真的不想加班啊——!!!”
五條悟将一臉麻木的家入硝子推入房中,疑似連夜轉軸工作後帶來的興奮餘韻,他語氣歡快地介紹着各種發光的儀器。
“硝子,快看這個,**牌的投影儀,超級好用!投在窗戶上也很明顯,白天都能看的清楚!!”他瘋狂旋轉着投影儀,全部都要打滿機密的文件在整個房間裡亂飛。
“還有這個,**工廠的最新貨,居然存的下我最近的任務單子,分門别類起來也很方便!!”他又轉手把屏幕轉向家入硝子,微微藍光換了一個人照。
五條悟還不斷上下滑動着屏幕,家入硝子一眼過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眼還望不到底。
懷着那點莫名的敬畏之心,家入硝子把整個屋子打量了一遍。
隻一眼,他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五條家很有錢,但此刻,五條家大少爺的房間被用辦公用品填滿了。
不用開燈,那些屏幕發出的光就是最好的照明器。
插線闆都拉了五個。
發瘋是自然的,平靜是壓抑的。
随着那點興奮過去,五條悟恢複了在家時的一貫冷臉,他調整了一下連接着投影儀的那台電腦,牆壁上立刻出現了一個正在加載的進度條。
可能工作對五條悟最後的施舍,就是那一塊塊被調成藍光護眼的顯示屏,照得他的發絲尾尖都有些發藍。
“這些信息是今天下午突然發進我賬号裡,是你讓人調查的?”五條悟點了點進度條,使用最先進的設備現在也才解壓到百分之五十八。
家入硝子思索,家入硝子恍然大悟。
他想起來了,幾天前,自己是有讓左使亢也去調查什麼東西。
說實話,主要内容已經記不清了,但估計是挺重要的。
拍拍腦子,好像裡面有一點哐叽哐叽的聲音。
家入硝子眯了眯眼,裝無辜狀,“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等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進度條很快到底,說實話左使亢也服務意識還挺好的,入眼的都是幾乎被整理成簡曆模闆的各類信息,大頭照就放在最上方。
半資本家·家入硝子摸摸下巴,那就給他加個雞腿好了。
(東京某處陰暗的角落裡,某個正拿着斧頭‘梆梆’砍骨頭的人收到了20萬的打款。)
最該看這份資料的人眉頭皺起正快速浏覽着。
門口傳來細微的敲擊聲,家入硝子矮着身子拉開一條小縫,五條和撫正跪坐在外廊,随後遞過來一個食盒。
家入硝子從善如流地接過,對着五條和撫揮了揮手,拎着食盒關上了門。
天熱,食盒第一層是一份淋滿了紅色色素的刨冰,第二層則是一碗素面,旁邊擺着一小碟冰塊,還在幽幽地冒着白汽。
家入硝子攏了攏袖子,将雜亂的文件疊成一堆一堆,左邊的往左堆,右邊的往右堆,勉強清理出一塊空桌。
他把素面端出來,拉着依舊死死盯着資料皺眉的五條悟在桌邊坐下。
“先吃飯。”
五條悟擡起頭,神色複雜地想要說些什麼,但被家入硝子一眼神制止住,隻能唯唯諾諾地低頭,在和那一碗素面對視上的時候,猛然擡頭,幾乎都滑出了殘影。
家入硝子看着他一點一點睜大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
果不其然,叫起來了。
“我要吃的不是這個!!”
他眼尖地看見了虛掩着的蓋子下那份刨冰,“應該是這個!”
家入硝子看了一眼,“哦。”
然後伸手迅速把蓋子拍嚴實,揚了揚下巴,“現在沒有了,把面吃掉。”
“家、入、硝、子!”
“嗯?”
“你不愛我了?!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冷漠地和我說話!”
“那你最好說說上一頓是多久之前吃的。”
五條悟霎時間安靜如雞。
見對方一米九的個子猛然矮了下來,家入硝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低聲說道,“看樣子是有有段時間了,居然連和撫都被騙過了。”
“五條悟,你是人,靠甜食是活不久的。”
說教很少出現在他們之間,無論哪一個,都不喜歡被追着一直批判個不停。
所以服軟和裝可憐很有必要。
“但是腦子會疼,頭很痛......硝子。”
家入硝子歎了口氣,擡起手輕輕撫上萎靡不振大貓的太陽穴,一下一下輕輕按着,“接下來我會一直陪着你,讓自己放松放松吧。”
剛接手家主之位的五條悟似乎什麼都有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上任家主帶着自己的親衛隊去調查幾個沒登記在冊的特級;那位一直進出書房後門的老人也不見蹤影;心懷有異念的族人比比皆是,同期的問題、未來的敵人......
樁樁件件驟然堆壓在一起 ,讓五條悟幾乎沒時間正常攝入飲食,六眼一刻不停地接收着信息,大腦被迫運轉着,縱使有反轉術式的支撐,那些從身體深處傳來的疲憊感仍舊是難以消除。
五條悟在家入硝子身上賴了一會兒,垂着腦袋從他的嘴唇上擦過,堪堪轉過去的頭又忍不住挪了回來,用力地碰了一下,直到四片唇肉都壓扁了才松開。
“一直的意思就是不會去找傑,對吧?”
“這和傑又有什麼關系了?”家入硝子耐心地等他在自己身上染上屬于他的氣味,如同野獸圈劃領地一般,最後還被咬了一口。
“他總是偷跑......不公平......”五條悟對着牙印又碰了碰,看着那塊皮膚變得發紅發燙,這才乖乖端起碗開始吃面。
一時間也想不出該說什麼,礙于某人的手一直沒有松開,家入硝子幹脆在五條悟旁邊坐下。
有段時間沒有正常進食,五條悟吃飯的速度刻意放慢了些許,夾起一筷子面條,在那碟冰塊上晾一晾,随後再放入口中。
微甜的味道帶着涼絲絲有嚼勁的口感,讓他分出了些心思在品嘗之上。
主要是家入硝子就在旁邊盯着,一旦吃得快了點,下一刻就會被踢上一腳。
以不緊不慢的速度消滅了素面,家入硝子這才把那杯刨冰端出來,放在五條悟面前擺正。
很小的一個,幾口就能吃完。
似乎是兒童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