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上了最近的一班新幹線,因為剛才參加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家長會,家入硝子預估好的放學時間這才被延長到三點半。
他在心裡默默盤算着時間,現在過去撈上小悠仁,差不多可以直接去外面吃大餐了。
伏黑惠雙手托臉,胳膊肘撐在小桌闆上,貌似很認真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家入硝子閉着眼在心中盤了一遍晚上的行程,确保無誤後掀起一邊眼皮,視線掃過身邊到現在都不敢正眼看自己的小孩。
然後幽幽動了動嘴唇,發出了哀怨的聲音——
“好可憐啊......沒有人看看硝子,沒有人和硝子說話,硝子要孤獨到死了——好可憐呐......”
“不要再說了啊!”伏黑惠兩隻手都拍上了家入硝子的臉,恨不得能直接把那張嘴封上。
“唔唔。”家入硝子彎着滿是狡黠的眼睛點頭。
伏黑惠警惕地看着他,慢慢把手挪開一點,隻露出一條縫,确定家入硝子不再用那種五條式的語氣發出聲音,這才收手,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剛剛為了上手動作快一點,他不小心蹦起來了。
見對方已經端端正正坐好,家入硝子懶洋洋地歪了上半身,很無賴地壓在小孩子頭頂,“在害羞嗎?”
“沒有害羞!還有這樣子真的很重。”伏黑惠想要努力推開家入硝子,可惜仍舊被強行壓制。
“是嗎,那怎麼不在今天之前告訴我有家長會。讓我猜猜,是害怕我會沒時間來不了嗎?”
“沒關系嘛,悟也可以來的,唔......實在不行,傑也可以,雖然不太安全。”
家入硝子又想到校門口那幾聲驚天動地的呼喚,他捏住伏黑惠的小臉,“還是說不想讓我知道你在學校裡當校霸?但我感覺這樣聽起來好酷啊,居然比悟的最強還要炫一點。”
校霸,是可以真實存在的。
最強,一種概念體系上的判斷。
反正在家入硝子看來,完全好掌握的才是好東西。
簡而言之,五條悟不是好東西。
臉被兩根手指死死捏住,伏黑惠艱難地嘶溜了一下口水,然後被家入硝子熱烈的視線盯得小小身軀一顫,宛如實質性的目光燒得他頭頂發熱。
他真的在發熱。
“還說不害羞。”家入硝子空閑的一隻手撥弄了一下伏黑惠紅到發燙的耳垂,“嗯嗯,很快就熟了,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
伏黑惠狼狽地躲閃着戲弄他的手指,低着頭年紀輕輕就發出了怒音,“哥!”
他才不要除了哥以外的人來參加他的家長會!
家入硝子棕色的瞳孔中突然倒映出一片陰影,安心閉眼之前,他心想,唔,炸毛了。
普通人看不見的地方,一黑一白兩隻大狗踩在家入硝子身上,将他圍了個嚴嚴實實,濃密的狗毛撲面而來,看起來像是要試圖将他淹死。
玉犬黑和玉犬白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按照小主人的指示,咧着狗嘴就撲在了目标人物身上。
嗅嗅......
是香香的!
這個人,它們喜歡!
人!快來摸摸狗!
隻可惜還沒嘤嘤吠吠多久,下一瞬又回到了黑漆漆的老地方。
伏黑哥:誰準你們吸我哥了!!
身上的重量蓦然消失,家入硝子憋着的一口氣終于呼了出去,雖然玉犬它們是式神,理應是不會掉毛的,但奈何過不了心裡那關。
吹了吹嘴角并不存在的毛發,家入硝子癱在椅子上吐魂。
伏黑惠悄眯眯轉過半邊身子偷看一眼,再轉回去,然後再看,再轉......
如此數次之後,家入硝子依舊沒有反應,更别說像以前一樣輕聲細語地哄自己。
小孩心中閃過一絲慌亂,一邊注意不讓腳碰到椅面,一邊連忙跪在椅子上,扶着對方的手臂急忙忙湊過去看。
“哥,你沒事吧?”
伏黑惠擔憂地看着家入硝子故意放空的雙眼,沒有了高光,吓得他真以為對方出了什麼好歹。
見家入硝子将手交叉放在胸口上,呼吸帶來的起伏讓雙手跟着一上一下,他腦子裡一下子閃過些不太好的病症,渾然忘記這位就是個醫者,緊張地連話都快講不清楚,“是、疼嗎?在胸口嗎?不會是心髒病吧!”
見癱坐在椅子上的人依舊不動彈,伏黑惠吓得聲音都銳利了些許,“哥,别死啊、啊嗚???”
家入硝子一把捂住小孩正張開幹嚎的嘴,把人直接一下子捂在胳膊底下,接着冷靜地坐直,用餘光掃過周圍。
他注意到了幾道不斷探究過來的目光,于是轉過頭,面對着對方,眼下的小痣悄悄一抖,漂亮的臉上就擺出一個純良的笑容來。
其他乘客:蕪、蕪湖!
把其他人迷得‘五迷三道’之後,家入硝子一手掐帳,一手勾住伏黑惠的脖頸,低下頭威脅,“再胡說,我就把你小時候光屁屁的照片發給五條悟!”
普通人感知不到帳之内發生的任何事情,為了防止會有人前來打擾,或者是某些行為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恐慌,家入硝子幹脆給帳定了個時,到站了就自動化解。
“來隻兔兔,惠醬~”家入硝子開啟了悟賴模式,成功要到了一隻紅眼小白兔。
莫名其妙的出來,小兔子還處于一種呆愣的狀态,家入硝子趁機揉搓起那對長長的耳朵。
嗯,這隻是他喜歡的垂耳兔。
伏黑惠努力讓自己不在心裡吐槽對方,隻能開啟提問模式,“為什麼突然要給我找朋友?”
“沒有很特别的原因,一定要說的話,感覺你會和對方很合的來。”家入硝子把兔子捧起來吸。
(話外音:這時候就完全不在乎會不會有毛鑽入鼻孔了呢。)
“别說接觸了,我和對方見都沒見過,你是怎麼确定我會和對方成為朋友。”
“那現在給你見見。”
說着,家入硝子把兔子安放在腿上,拿出手機,點擊相冊,從好幾個文件夾裡找出他要的那個。
伏黑惠木然地看着家入硝子手指瘋狂下拉的動作,明明是在涼爽舒适的車廂裡,額頭上還是沁出了汗珠。
那部手機裡,到底有多少人的黑曆史啊......
“終于滑到底了。”
家入硝子自我感歎一聲,然後把手機翻轉,遞到伏黑惠眼前。
——和他年紀差不多的櫻發男孩被一隻比對方臉還大的手壓着臉蛋,被迫和旁邊蹲下身的無良哥哥臉貼臉。
臉頰兩邊軟軟的肉被大手壓得往中間跑,一點不掙紮,還往鏡頭前湊,笑容燦爛到伏黑惠下意識把眼睛都眯了起來。
過于閃耀了,這個笑容。
“怎麼樣,這樣的孩子可不多見哦,而且放心,悠仁的性格超級好,怎麼揉搓都不會發脾氣。”
家入硝子瘾上來了,逮着膝蓋上的兔子就是猛猛洗臉吸,接着就被不耐煩的兔子蹬了一腳,“嘭”得一下,回到了影子世界裡。
“嗚哇怎麼這樣!”
懷裡空空的家入硝子将視線對準伏黑惠,在小孩無效的反抗下,揪着衣領子抱過來,安置在懷裡使勁蹭蹭。
伏黑惠感覺自己被蹭的講話聲音都是一陣一陣的,“唔不覺、得會活......着個人相處的,來。”
我不覺得會和這個人相處的來。
憑借多年的養育關系,家入硝子絲毫不卡頓地聽明白了,将頭抵在小小的肩膀上,吸着小孩子那股特有的氣息,反問,“還沒試過就要放棄了嗎,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