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雯隻看了一眼:“假的。”
“筆迹和暗号都對啊。”魔術師來回翻看信紙,才在瑞雯的提示下恍然大悟,“這上面提到的晴日号就是索倫要送給你的船?”
“我暫時不當水手,讓索倫把船投入商用了。”冒險家說,“他不會任用别人當正式船長的,這個來接應我們的人肯定有問題。”
僞造商人筆記的信上說,醫生一家已經等上了晴日号。一日後,輪船會在法國科西嘉島的港口短暫停泊,而後返回英格蘭島。
戰時封鎖在即,這恐怕是通往英國的最後一班輪船。
商人讓瑞雯也來英國避難,寶石的事情見面再商議。遊輪的船長坎特會親自去接她。
“那我呢?”魔術師指指自己。
“我們都不知道你從非洲回來了。”冒險家摸摸鼻尖,又說,“這可是個大優勢。”
一天後,換了一副形貌的兩人裝作普通乘客,從科西嘉島登船。
“山遊。”
登上舷梯前,瑞雯忽然喊了一聲魔術師的名字。
海風帶着腥鹹的氣味,把魔術師半長不短的黑發吹得四仰八叉。他回過頭,順着冒險家的視線往海平面看去。
遠處殘陽如血。
商人索倫·懷特也在船上。
他被困在最奢華的套房裡,在海浪的颠簸中終日昏昏欲睡。
秘書旋門進來:“先生,該吃藥了。”
秘書端着銀質托盤,托盤上是一杯溫水與兩枚白色的小藥片。
商人就着溫水服下藥片,秘書拿起空杯子,走到門前,忽然聽到身後重病的男人問:“輪船快到法國了吧?”
秘書笑着回答:“是的,雖然因為龍卷風偏航,但輪船明天就可以抵達在法國的第一個港口了。唉,您的朋友也該等急了吧。”
新上任不久的秘書離去。
商人原本阖上的雙眼在昏暗的光線裡睜開。
他扯出手帕,吐出壓在舌底的藥物藏在枕頭下,眼底刻着冰冷的岩石。
往來英吉利海數年,索倫當然知道這是回航的路線。希望瑞雯他們及時收到他的示警,遠離這艘輪船。
今年以來,商人的心髒病一直反複發作,身體一下子垮了下去。他實在沒有精神,懷着希冀迷蒙入睡。
然後他就被搖醒了。
來人是一張陌生的臉,壓低的聲音卻很熟悉:“兄弟你醒醒,船上到處都是什麼烏鴉人,咱們趕緊跑!”
“……”
索倫不知從哪裡來了力氣,坐起身一把抓住魔術師的領子,低聲罵了句髒話:“你又是從哪個蘿蔔坑冒出來的?我不是讓你們跑,離這裡越遠越好嗎?”
商人現在也沒多大力氣,魔術師沒空和他計較,強行把人從床上薅下來,半扶半抗着往外走。
“我要是說跑路,瑞雯不得一槍崩了我?鄙人雖然無牽無挂,但也不能是死在這麼年輕的時候——我還沒籌備好魔術表演呢,一身絕學就此失傳豈不可惜?”
魔術師越緊張越愛說話,“瑞雯聯系上能信任的水手,外面有小船接應,她去找醫生一家了可能慢些……”
商人倏地停下腳步。
“沒有安布羅斯了。”
另一個人慢半拍地回頭:“你說什麼?”
渡邊山遊停在原地,眨了很久眼睛,終于想起安布羅斯是探險小隊裡最年長的那個人的名字。
所有人都叫他醫生大哥。
“我說——”索倫重複,“安布羅斯和他的妻子、三個孩子全都死了,沒留下屍體,時間是三天前的晚上。”
閃擊戰爆發後沒多久,醫生用家裡的座機給他打了最後一通電話,語速飛快地叮囑了很多東西。
商人挂斷電話,不顧家人的勸阻親自登船。
船上還有幾個他的心腹。晴日号謊稱因為龍卷風更改航線,其實三天前就到了法國的海岸。
索倫在心腹的掩護下離開船隻,去到巴黎。
他隻見到了旅館的廢墟。行人在唾罵,警察在搖頭,鄰近的人們說無人逃過大火。
廢墟裡的餘燼将息未息,索倫聞着刺鼻的焦糊氣味,在街邊站到天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