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如此,攝人心魄。
“巧舌如簧。”他瞪她,眉目間含着嗔怪。
“……好吧,我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咽回到了嘴邊的否認。
少隐至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安靜地跪着,感受着兩人之間情濃意好的氛圍,以及那自心底翻湧而起,讓人羞愧得無地自容,忽視不了的酸澀與疼痛。
他垂下眼睫,寬大的掌心死死按着大腿間細紗布纏着的傷口,企圖騙過自己,那不是嫉妒,隻是傷口發疼。
他沒有愛上她,沒有生情。
那隻是常年在黑暗中行走,一時被溫暖的陽光晃了眼,所産生的錯覺而已。
就像飛蛾撲火,全是誤以為,是假的。
他不會做飛蛾。
不會……
可是當耳旁再度響起她清晰的話語時,心髒的位置忽然一陣緊縮,不受控制地狂跳,以至于拼命抓着傷口保持冷靜的手指都短暫地頓了一下,在她的話之下,慢慢地垂落到腰側,直至再也抓不住那道傷口……
她道:不要再生氣了,會變老的,少隐他想來也不是有心的,再大的過錯也——
“也什麼?”裴渡舟倏然打斷江令薇的話,瑞鳳眼中再窺不見一絲剛才的笑意。
“也……也給——”
“無論什麼錯,你都要給他機會對嗎?”
江令薇看着變臉比翻書還快的裴渡舟,一時語塞。
不能給改正的機會嗎?據她所知,少隐跟了他七八年,是心腹中的心腹,到底是犯下了什麼樣的彌天大錯,讓他聽到她的求情就變臉?
“自是彌天大錯。”裴渡舟睨着她,語氣倒是還平靜,但依江令薇對他的了解,越平靜,則越計較,不悅。
“所以少隐他做了什麼?”
他唇角微揚,笑意不達眼底,“不急。”說着,他伸手摟過她的腰肢,将人圈在懷裡,修長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颌,微微一扭,迫使她看向跪地垂頭的少隐。
他一邊摩挲她的唇瓣,一邊貼近她耳邊,漫不經心道:“你這麼關心他,要不要我把他送進房裡伺候你,如何?”
他的氣息噴灑在她頸畔和耳側,溫熱,又有些癢。她努力忍着偏頭躲開的沖動,認真思索了一會兒。
耳邊傳來輕笑,江令薇心中一跳,下一刻,圓潤的耳垂被人含住,像得到了什麼傳世珍寶似的,沿着耳廓細細舔舐。“還沒想好?看來,到底是我從前疏忽了。
你年輕氣盛,又血氣方剛,隻有我一人伴你身側,又是個人老珠黃的年紀,委實是太委屈你了,今日我便将少隐納給你做小侍,日日在你房中服侍,你覺得怎樣,好是不好?”
嗓音清冽又柔和,可她卻無端感受到一陣凜冽的寒意,仿佛吻過她耳垂的不是濕軟的舌尖,而是陰冷的大蛇在嘶嘶地吐信子,輕而易舉地纏繞住她的身體。
就像現在一樣,從頭到腳,都是屬于他的氣息。
不能反抗,不能逃跑。
一旦亮出一點拒絕的意圖,身後的這隻蛇就會立刻露出駭人的獠牙,毫不留情地咬破她的脖子,把她吞吃入腹。
江令薇盡力忽略身上激起的大片雞皮疙瘩,斟酌着開口:“……嗯,如……如果你不笑得這麼瘆人的話,我——”
“哦,”他意有所指地拖長了音調,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就真信了,要納他進房對麼?”
江令薇咽了咽口水,一時躊躇難言,是非好壞全都由他評說,她說信也不對,不信也不對。
裴渡舟也不着急,有力的手臂環着她的脖頸,輕輕撫弄。
一雙狹長的瑞鳳眼隔着漫天寒風睨着地上垂頭不語的少隐,眸中栖息着清晰可辨的譏诮。
長夜庭院,獵獵朔風。少隐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裴渡舟無聲冷笑,與江令薇耳鬓厮磨地纏在一起,似威脅似怨怼道:“很難抉擇嗎?”
說完,他圈在她腰間的臂膀摟得更緊了幾分,徹底地讓她沒有絲毫逃離的機會,隻能依偎在他懷裡。
面對這個一不小心就會挑起他怒氣的問題,江令薇在心中仔細地深思了一小會兒,确保自己的說辭的确無可挑剔之後,才擡頭,還未出口,便撞進了一雙如畫的黑眸中。
少隐不知何時擡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