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實驗樓的燈光一盞盞熄滅，隻剩下頂層辦公室裡還亮着微弱的光。

白羽辰坐在角落那張舊沙發上，手裡握着手機，拇指在屏幕上緩慢滑動。

他本來隻是想随便看看照片放松一下，卻在某一張熟悉的畫面前停下了動作。

那是去年的海邊旅行。

陽光正好，海風灌進鏡頭，夜淩霄微微側頭，眼裡藏着不常見的淺淡笑意。

他自己站在一旁，笑得肆意，像是拍下了全世界最好的風景。

白羽辰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指尖幾次猶豫着要劃走，卻又慢慢停住。

其實很早以前，他就想把這張照片洗出來送給夜淩霄。

甚至連想說的話也早就寫好了，藏在筆記本夾層裡，随身帶着，一直帶到了今天。

隻是因為不敢。

怕夜淩霄覺得自己幼稚，怕這一點點多餘的情緒在對方眼裡變成負擔。

可今晚，沉悶了太久的胸口仿佛在催促着他：去啊。

你不能再隻把喜歡藏在心裡了。

白羽辰深吸一口氣，從背包裡抽出一張早就洗好的照片。

背後夾着那張略顯皺折的字條，他小心翼翼地展開，拇指在紙面上輕輕摩挲了兩下，确認了無數次要不要改字句，最終還是保留了最初的原話。

——“我從不是為了赢才選擇你。”

簡單的一行字，卻是他所有沉默陪伴與小心翼翼靠近的答案。

他把照片和字條一起裝進了透明袋裡，然後蹑手蹑腳地站起身，走向不遠處的實驗台。

夜淩霄的桌面一向整潔，筆記本摞得整整齊齊。

白羽辰蹲下身，小心地抽出一本常用的筆記本，在中間夾進了那張照片，又慢慢合上。

整個過程動作極輕，像在完成一場隻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儀式。

做完這些，他站起身，退後半步，靜靜地看着那本被重新擺正的筆記本。

心跳得有點快，掌心也微微出汗，但嘴角卻不自覺揚起了一點弧度。

就這樣吧。

他想，至于夜淩霄什麼時候看到，就随他吧。

隻要他知道——

無論争吵，無論誤解，無論未來還會有多少難題和岔路，他從來都不是因為勝負才靠近他。

而是因為——

他早就把這個人，放進了心裡最柔軟的位置。

白羽辰輕輕呼了口氣，轉身走回沙發邊，關了手機屏幕。

窗外夜色溫柔，星星隐隐約約挂在高遠的天際，像是為他的這場悄悄心意作見證。

他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嘴角帶着一點淺淺的笑意。

不管結果如何——

今晚，他終于朝着心底那個藏了很久的方向，邁出了一小步。

第二天一早，實驗樓的空氣裡還殘留着夜晚未散盡的涼意。

夜淩霄提着一杯熱咖啡推開實驗室的門，步伐一如既往地沉穩。

桌上那本筆記本靜靜躺着，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就在昨晚，在他熟睡時，有一雙手——小心翼翼地，把一份心意，塞進了他的世界裡。

夜淩霄沒有第一時間去翻。

他隻是坐下，像平時一樣打開電腦，開始處理昨晚未完成的數據比對。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打，表面平靜得近乎冷淡，隻有偶爾微微顫動的睫毛，洩露出一絲異樣。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終于伸手去拿那本筆記本。

指尖劃過封面，翻開到中間，照片安靜地夾在那裡。

那一瞬間，仿佛有一陣微弱的風穿過心髒。

照片裡，陽光明亮得過分，他和白羽辰并肩坐在海邊長椅上。

他偏頭看着白羽辰，神情溫柔得不像自己。

還有那張小小的字條。

“我從不是為了赢才選擇你。”

夜淩霄盯着那一行字，目光微微顫動。

他指尖按在字條邊緣，像是不敢用力，怕弄皺了這份悄悄遞來的心意。

心髒鼓動着，微微發疼。

他其實……早就知道了。

白羽辰對他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願意退一步又靠近一步的溫柔，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隻是他也同樣敏感，也同樣害怕。

怕自己的不安成為對方前進的絆腳石，怕自己的軟弱，讓兩個人都輸得一敗塗地。

可現在，這句話，把他從深埋的自我懷疑裡，輕輕拽了出來。

不是為了赢。

是為了選擇，是為了靠近，是為了在漫長世界裡，隻要你。

夜淩霄閉了閉眼，将照片和字條重新夾回筆記本，合上。

動作輕得像在合上一頁尚未宣之于口的溫柔告白。

他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向另一側的工作台。

白羽辰正靠着櫃子，頭埋在筆記本電腦前，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着，眼神專注得一塌糊塗。

耳邊挂着一隻無線耳機，隐隐能聽見低聲哼唱的背景音樂。

夜淩霄走到他旁邊，沒有直接開口。

他将一份打印好的數據報告推到白羽辰面前，聲音淡淡的，卻透着一絲久違的溫度：

“算法改好了，版本V4.3上線測試你看下。”

白羽辰一愣，下意識擡頭看向他。

那雙黑色的眸子裡，還是熟悉的平靜，卻不再是幾天前的冷硬和疏離。

像是久違的暖風拂過結冰的湖面，薄薄的一層霜，悄悄融化了。

白羽辰喉結動了動，沒問照片的事，也沒問字條的事。

他隻是輕輕地，幾乎是本能地回應了一聲：

“……謝謝。”

聲音低低的，帶着小心翼翼的克制。

夜淩霄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位。

白羽辰看着他的背影，心髒像被什麼細細密密的東西輕輕纏繞着，疼得發燙，卻又滿是溫暖。

兩人之間，像是終于搭起了一座臨時的橋。

不穩，還帶着一點随時可能斷裂的慌張。

但至少，他們願意彼此小心翼翼地靠近了。

白羽辰垂下眼簾，掩住眼底飛快湧上的情緒。

手指重新回到鍵盤上，動作比剛才輕快了不少。

今天的陽光從窗戶斜斜灑進實驗室，落在兩人之間，像一條淺淺的、尚未完全修複的路。

但那條路上，已經有了第一個踏下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