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辰聽着，嘴角勾了勾，卻沒加入話題。

他心裡清楚得很——

夜淩霄不會随便生氣，他隻會在心裡默默壓着，什麼都不說。

就像現在。

圖書館的鐘聲響了三下，提醒着時間已經接近傍晚。

李明澤收拾東西：“欸，晚飯去不去啊？叫上霄哥一起？”

張宇航随口應着：“走吧，順便把羽辰也叫上。”

兩人嘻嘻哈哈地起身，白羽辰也關掉了電腦，準備收拾東西。

剛拎起背包，李明澤忽然湊過來，壓低聲音：“羽辰，你和霄哥是不是最近有點……小别扭啊？”

白羽辰一頓，擡頭看他。

李明澤撓撓頭，笑得有點尴尬：“也沒啥，就是感覺你們最近，好像少了一點，以前那種很自然的……呃，氛圍？”

張宇航也接了一句：“對啊，以前你們一起走路都肩膀蹭肩膀的，現在怎麼總是隔一個人的距離了？”

白羽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他咽了咽喉嚨，輕聲笑了笑：“可能……最近都太忙了吧。”

張宇航和李明澤對視一眼，沒有再多問，隻是半開玩笑地說了句：“反正别真鬧掰了啊，不然我們這群吃瓜群衆可得集體失戀了。”

白羽辰笑着應了一聲，可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慢慢拉扯着，隐隐作痛。

晚飯時，他們在食堂遇到了夜淩霄。

夜淩霄穿着實驗服外套，手裡拿着剛打好的飯盒，看到他們時隻輕輕點了點頭。

張宇航打趣：“霄哥，來得正好，一起啊。”

夜淩霄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走過來，在白羽辰旁邊坐下。

白羽辰低頭扒着飯，餘光掃過夜淩霄的動作——依舊冷靜，依舊有條不紊，卻少了以前那種會順手幫他拌飯、或者替他挑掉不喜歡菜葉的小動作。

空氣有點尴尬。

張宇航忍不住打破沉默：“欸，羽辰，最近攝影展的事忙完了沒？”

白羽辰頓了頓，笑着回答：“差不多了，剩下收尾和排版。”

李明澤叼着吸管問：“霄哥最近忙啥呢？怎麼感覺都不怎麼露面了？”

夜淩霄拿起筷子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聲音平靜：“項目有些跟進，要複核數據。”

平靜得像在說别人的事。

白羽辰的心忽然就抽緊了。

明明他們前幾個月還可以在忙碌中，互相支撐着調侃、打趣，明明是一起熬過了那麼多夜晚的人——現在卻連對話都小心翼翼，像怕一不小心就刺痛了彼此。

晚飯後，四人一起走回宿舍區。

途中張宇航和李明澤一邊吵鬧一邊打鬧着走在前面，白羽辰和夜淩霄并肩，卻始終保持着半個身位的距離。

風有點涼，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白羽辰想了又想，終于在即将到宿舍樓門口的時候，輕輕開口：“霄霄……”

夜淩霄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

白羽辰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笑了笑：“……晚安。”

夜淩霄微微颔首，聲音低低的：“晚安。”

他轉身走進宿舍樓，背影被門口暖黃色的燈光拉得很長。

白羽辰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背影，心裡湧起一股無聲的難過。

回到宿舍，他關上電腦，躺在床上，睜着眼看天花闆。

心裡有一個聲音小小地歎息着：

——我想靠近你的。

——但我怕，靠近得太急，連僅剩的平靜也會破碎。

窗外的風還在吹，吹亂了銀杏樹的葉子，也吹亂了他藏在心底的悸動與自卑。

他蜷縮在黑暗中，終于在某一瞬間，眼眶發燙。

不是哭，隻是控制不住地，想靠近他。

想說一句，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頭看我。”

夜晚的校園，風吹得更冷了些。

白羽辰從圖書館出來時，已經是晚上十點。街燈在青石路面上拉出一條條柔和的光帶，周圍零星還有幾對三三兩兩趕夜自習的學生。

他縮了縮脖子，拎着書包慢慢朝宿舍走去。

手機震了震，是夜淩霄發來的消息：“數據我處理完了，明天早上交，今晚先回去吧”。

白羽辰盯着屏幕上的字，指尖猶豫了一下，最終隻回了一個字：“好。”

夜淩霄關上電腦，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身旁的桌面上，攤着那份被改了無數遍的實驗數據報告。

他本可以叫上白羽辰一起确認的，但鬼使神差地，還是自己一個人做完了。

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因為——

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

怕一不小心，就把心裡那些積壓的自卑和焦躁甩到白羽辰面前。

兩人走在同一條回宿舍的小路上，卻刻意錯開了幾分鐘。

夜淩霄走在前面，手插在兜裡，步子不疾不徐。風吹得他外套微微揚起，發梢也有些淩亂。

白羽辰走在後面，遠遠地望着那道背影，心裡一陣說不清的酸澀。

明明這麼熟悉的人，明明隻要快走幾步就能并肩，

可他現在卻連那一步，都不敢邁出去。

回到宿舍樓下，夜淩霄習慣性地擡頭看了眼天——今天的月亮很亮，懸在冷清的夜空裡，安靜得有些孤單。

他轉身走進宿舍大樓，電梯門緩緩合上。

與此同時，白羽辰也停在了樓下。他沒有急着進去，隻是倚着門口的欄杆，擡頭看着夜色。

——怎麼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呢？

宿舍内，燈光昏黃。夜淩霄簡單洗漱完，靠在床頭，點開了手機備忘錄。

原本隻是想随便翻翻，卻不知怎麼的，手指停在了新增筆記的界面上。

他想了想，慢慢敲下了幾行字：

“我想讓你驕傲，也想陪你成功，但我更怕你因此讨厭我。”

打完，他怔怔看着那句話良久，最終沒有發出去，隻是點了保存。

白羽辰回到宿舍，也沒開大燈，隻拉開了桌邊的小夜燈，暖黃色的光圈映在桌面上。

他抱着膝蓋坐在椅子上，手機滑進掌心。

那種說不清的壓抑感，一直悶在胸口。

想發消息，想打電話，想沖到夜淩霄面前告訴他——

我沒有讨厭你，怎麼會呢。

我隻是怕你越來越遠，怕我追不上你。

指尖在輸入框裡停了很久，他最終還是退了出去，在備忘錄裡寫下一行字：

“明明是想和你并肩，卻總不小心走成了對立。”

寫完，他抱着手機，輕輕歎了口氣。

這段話，他沒有發出去。

也許，他也需要一點時間，去學着，怎麼好好靠近一個已經如此重要的人。

夜更深了。

窗外的風吹動樹影，斑駁地灑在宿舍樓的牆面上。

樓道裡偶爾傳來幾聲腳步聲，很快又歸于寂靜。

白羽辰靠在桌邊睡着了，手機屏幕微亮着，顯示着那行未完成的備忘錄。

夜淩霄也沉沉入睡，手機擱在床頭櫃上，那句沒發出去的話安靜地躺在夜色裡。

他們彼此不知道——

此刻，他們的心，明明已經這麼近了。

這一夜，他們各自小心翼翼地藏起了情緒。

可即使沒有說出口，心底那一點點發燙的溫柔與不安，卻已經悄悄在靠近。

就像風穿過銀杏葉縫隙，悄無聲息，卻又真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