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淩霄垂下眼,視線掃過屏幕角落的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他本來打算關掉電腦休息,但鼠标卻在最後時刻點開了浏覽器書簽,打開了一個很久沒看的頁面——
白羽辰的個人雲相冊。
相冊封面是兩個人并排坐在實驗室窗前,夕陽從窗外灑進來,白羽辰側着頭看他,光落在他眉眼間,柔和又明亮。
那是白羽辰偷拍的。
夜淩霄很少允許自己出現在照片裡,但白羽辰總有辦法找到角度,悄悄按下快門,把他們并肩坐着的每個瞬間都存下來。
他随手翻了幾張照片,手指停在一張照片上——是實驗室記錄本攤在桌上,旁邊是那枚還沒裝配完成的傳感器,白羽辰的手指正按在傳感器側邊,指尖還帶着一點透明膠水的痕迹。
夜淩霄忽然覺得,這張照片比任何文獻和數據都更具說服力。
科學研究和産品應用,并不是對立的兩極。
就像他和白羽辰,他們的路可以不同,但目标從來都是一緻的。
光标停在浏覽器搜索框裡,他緩慢打下一行字——
“科研思維與産業思維融合模式。”
回車,頁面跳轉,無數篇研究報告、會議論文、産業案例鋪滿整個屏幕。夜淩霄微微後仰,倚着椅背,沉默地看着這些跳動的文字,直到屏幕的光映進他平靜無波的眼底。
他的未來,不再是單純的“科研人”,也不再是導師眼裡那個按部就班的優秀模闆。
他開始主動思考如何站在科研的終點,和白羽辰站在應用的起點,找到他們真正的交彙點——
而那,就是他們共同的未來。
清晨的陽光透過宿舍窗簾縫隙鑽進來,落在白羽辰的臉上。他迷迷糊糊翻了個身,頭發蹭得更亂,手機壓在枕頭旁邊,還停留在昨晚沒關掉的項目資料頁面上。
手機屏幕早已熄滅,微微發熱的溫度透過枕頭傳到臉頰上,有一點點熟悉的安心感——和夜淩霄牽着他手時的體溫,好像也差不多。
他打着呵欠坐起來,随手抓過手機,屏幕點亮的一瞬間,他的目光停在最上方的标題上:
“個性化藥物實時監測系統”校企合作項目背景資料
白羽辰原本隻是随手翻翻,結果昨天晚上越看越停不下來,特别是當他拉到“項目顧問及技術支持團隊”那一欄時,看到熟悉的名字——
李承然。
“李教授?”他低聲念了一句,睡意瞬間散了一半。
他知道李教授的研究方向和夜淩霄高度重合,但一直以為李教授隻做純科研,沒想到他居然也挂名到了校企合作項目裡。
白羽辰捏着手機,盯着那個名字看了好一會兒,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原來,科研和應用之間的那道牆,真的沒有想象中那麼厚。
他一直擔心自己走上“偏應用”的路,會離夜淩霄越來越遠,甚至有時候會胡思亂想——他們會不會因為未來方向不同,慢慢變成彼此生活裡的過客?
可當他看到李教授的名字時,他忽然有點想笑——
他們不是必須走同一條路,而是可以從不同的入口,走向同一個終點。
這個認知讓他瞬間輕松了許多,甚至腦子裡開始冒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念頭:
“要不以後我負責外殼和用戶體驗,霄霄負責核心算法和數據分析?”
“産品發布會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上台,我講使用場景,霄霄講技術原理,台下還能來波CP粉打call?”
他自己在腦補這些場景時,嘴角忍不住上揚,連發旋都有點得意地翹起來。
但随之而來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知道,這些美好的設想,不是因為他們天生合拍,而是因為他們願意走向對方的世界。
他願意為了看懂夜淩霄的論文,去翻那些生澀難懂的基因文獻;夜淩霄也願意為了理解傳感器的市場反饋,去查那些他從來不關心的産業報告。
這種“雙向靠近”,才是他們之間最珍貴的默契。
白羽辰伸了個懶腰,從床頭櫃上拿起昨天打印的項目材料,又翻了幾頁,看到傳感器部分的技術描述時,他忽然想起什麼,笑着掏出手機,打開相冊。
相冊裡有一張照片,是他們大二那年,第一次一起調試傳感器時拍的。
那時候的傳感器還很粗糙,外殼是3D打印的半成品,線頭亂七八糟地露在外面。夜淩霄坐在實驗台前,白羽辰蹲在他旁邊,手裡拿着一把小鑷子,頭發被汗浸濕貼在額頭上。
兩個人當時都特别狼狽,卻還硬是笑着拍了張合影。
白羽辰盯着照片裡的夜淩霄,眼裡滿是笑意。他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屏幕上夜淩霄的側臉,小聲嘀咕:“霄霄,你再厲害,以後也得靠我給你把實驗産品包裝好,不然你拿個破鐵盒子出去,誰信你是大佬。”
說完,他自己先笑了。
笑完,他又低頭,看着那張照片裡他們并肩坐着的樣子,笑容慢慢收斂了幾分。
他們真的能一直這樣并肩走下去嗎?
以前,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無論他怎麼鬧、怎麼跳,夜淩霄總是站在他旁邊,不多說什麼,卻從來沒有走遠。
可越是靠近畢業,越是不得不思考現實問題的時候,他才發現——
比起未來不可控的距離感,他更怕的是,他們的世界真的越來越不一樣。
他合上打印資料,抱着膝蓋坐在床上,思緒飄遠。
“霄霄。”他低聲喊了一句,雖然知道隔着床簾夜淩霄可能聽不見,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喊了。
床簾的另一側,什麼聲音都沒有。但白羽辰知道——
就算夜淩霄沒回應,也一定聽到了。
那就夠了。
他重新拿起手機,點開和夜淩霄的聊天框,發了一句:
“霄霄,我們以後是不是也可以一起做個産品啊?我做外殼,你做核心,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
信息發送成功,他盯着屏幕看了幾秒。
三秒後,對方回複:
“好。”
就一個字,白羽辰卻笑得像偷吃到糖的孩子一樣,眼睛都彎了。
他們的未來到底是什麼樣,他現在也不确定。
但至少,這條路上,不管是科研、産品,還是感情,他都不會是一個人。
未來還沒到,但他們已經一起出發了。
宿舍的燈在夜管查寝前準時熄滅,整棟樓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偶爾從樓道傳來的腳步聲和風吹動窗戶的輕響。
白羽辰窩在床上,雙手抱着枕頭,腳尖勾着被角,整個人像隻蜷在角落裡的貓。床簾并沒有完全拉死,留着一條指縫寬的縫隙,從縫隙裡透進來一點點外頭的冷光。
手機屏幕亮着,微弱的光打在白羽辰的臉上。他側着頭,指尖輕輕滑動屏幕,翻着自己的相冊,翻着翻着,就停在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照片上。
照片裡,夜淩霄穿着白大褂坐在實驗桌前,專注地記錄數據,陽光從窗外透進來,落在他的側臉上,眉眼清冷,連手中的筆都帶着獨屬于他的理智和克制。
白羽辰看着那張照片,嘴角彎起一點點微不可察的笑。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看過多少次,每次看到,心裡那點小小的滿足和安全感就會滿上一格。
霄霄真好看。
是我的霄霄。
他把照片設成了鎖屏,順手在備注裡打下一行字——未來的諾言。
然後,他輕輕地拉上床簾,裹着被子滾了兩圈,把手機壓在枕頭旁,閉上眼睛。
“霄霄。”他低低地喊了一聲,聲音從床簾後透出來,在黑暗裡暈開。
隔壁床簾另一側,夜淩霄原本已經閉上的眼睛重新睜開,靜靜地聽着。過了幾秒,他聲音低低的:“嗯。”
白羽辰笑了一下,帶着點困倦和撒嬌的慵懶:“晚安。”
夜淩霄:“晚安,羽辰。”
短短兩個字,像他們每天走過的林蔭道、一起吃過的每頓飯、對視時無聲的默契,三年下來,已經成為不需要任何刻意經營的習慣。
習慣,是感情裡最堅韌的紐帶。
無論未來的路怎麼走,這個習慣,他們誰都不會放開。
夜風從半開的窗縫裡吹進來,帶着微涼的初夏氣息。床簾後的白羽辰,抱着手機慢慢睡去,屏幕已經暗了下去,亮起的鎖屏隻短暫浮現了一秒鐘——
是夜淩霄在實驗室的照片。
床簾後的夜淩霄側躺着,枕邊放着一本沒看完的專業書,書頁上壓着一張打印好的校企項目介紹,最上方的那行“實時監測系統”七個字,被藍色熒光筆輕輕勾了一下。
他閉着眼,手臂自然地搭在胸前,掌心朝上,像是習慣性等着某個人來牽。
窗外夜色深沉,樓下的銀杏樹葉在風裡微微搖曳。那些看不見的未來,那些還沒走到的路,那些或許會分開、也或許會重疊的交彙點——
在這兩個隔着床簾彼此依賴的人心裡,已經悄然有了輪廓。
未來會怎麼樣,他們都不知道。
但至少,他們不會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