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露染一怔,将自己的手心慢慢收回來,即便是隔着濃重的月色也可以看到手心的糯濕。
一片猩紅的顔色。
江露染心跳停拍,緩緩擡眸看向謝知寒,殿下面色仍舊如以往那般淡然,整個人如玉一般,完全看不出受了如此重的傷。
“殿下。”她不禁輕喚出聲,語氣帶了顫音。
謝知寒看着她的臉色蒼白如雪,一雙眼瞳在月色下顯現出驚惶。
顯然是吓到她了。
謝知寒握住她的手腕,力氣不輕也不重,攜着她向殿内走去,兩個人的影子被月色拉的很長。
南風眼見殿下回來,立即向殿下行禮,謝知寒面色淡淡示意他下去。
南風對殿下的傷勢很是擔憂,陛下對殿下一向不留情面,很難相信這是一對父子,殿下這次明顯是受了重傷。
謝知寒卻攏緊衣衫,似乎一點也不将傷勢放在心上。
不僅讓南風走了,還讓東宮殿内其他的宮人也退下了。
很快,偌大的東宮殿内隻餘他們二人,空氣很靜,落針可聞。
江露染眼眸中早就已經氤氲出水霧,眼前浮現的都是殿下受傷的場景。
她的心提起,早知殿下會這樣,她就應該和他一起去的。
殿下受了如此重的傷,而自己卻躲在他的身後,這算什麼道理。
謝知寒輕歎一聲,在殿内非常明顯,江露染的眼淚很快掉下來,透亮的一滴。
謝知寒伸手将她的淚珠擦去,江露染卻根本不領他的情。
“殿下,你騙我。”
謝知寒聲音很輕,帶了一點疑惑,他怎麼會欺騙他的曉曉呢。
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江露染執拗地看着他,眼瞳中隐隐顯現出質問。
“殿下,你明明說過你會好好的回來,可是你現在怎麼算好好的。”
明明總是讓自己關心身體,自己卻完全不将身體當回事。
殿下他就是騙了自己。
謝知寒想說些什麼,可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江露染脫下他身上的大氅,裡面的杖痕參差不齊,外衣都已經被沾透,顯現出斑駁的血迹。
這就是殿下口中所說的好好的回來。
殿下就知道對自己食言。
看着那些杖痕,都是實打實打下來的,一點也不輕。
江露染眼淚又要掉下來,可是想到這樣殿下不喜歡她哭,于是生生忍住了。
晶瑩的淚珠隻是懸在睫上,要墜不墜。
“殿下,應當要喚太醫來。”
謝知寒卻搖搖頭,道:“不必。”
父皇一向喜怒不定,而父皇又最為不喜自己性情,是以以往父皇也會尋各種借口懲罰自己。
而後不許太醫來東宮。
每次傷後都是自己用藥療傷,所以東宮才會有各種藥瓶。
江露染擡頭望他一眼,瞳仁中映滿水色,這就是殿下在宮中的生活?
她以為他可以順遂的。
江露染去尋藥瓶,可是她在謝知寒說過的地方左找右找,怎麼也找不見殿下說的那瓶藥。
謝知寒眉眼淡淡。
“大抵是用完了。”
江露染手指微頓,殿下是如何将如此重要的事說的這樣輕描淡寫。
殿下受了這麼重的傷,沒有藥會死的。
他難道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嗎?
江露染忽然有些生氣,走到謝知寒身邊将手中的一個東西重重擲在他面前,謝知寒有些不明所以,擡眸看了她一眼。
江露染卻别過眼去。
謝知寒拿起身側的東西,是一個碧色的藥瓶,他倏然想起,是去崔安府中那日他讓南風交給她的。
原來她一直都沒有用嗎?
謝知寒細長手指拿過那瓶藥,将一側闆着臉的小姑娘拉過來,将藥瓶塞入她的手心。
“曉曉幫幫孤好不好?”
江露染本來就在謝知寒面前繃不住臉色,如今他這樣軟着語氣跟自己說話,尾音又壓的很低。
她實在是繼續不下去,将藥瓶的塞子打開。
但語氣仍舊不善:“殿下以後若是再不注意自己身子,我就,我就...”
“曉曉就要怎樣?”謝知寒的語氣帶着幾分好奇。
“殿下!”江露染氣極。
她的意思明明就是讓殿下注意身體,殿下卻偏偏要關心别的。
“若是殿下不關心自己的身體,那我也就跟殿下一樣,反正我現在也是東宮的人,跟着殿下學也是應當。”
眼看着小姑娘的眉眼又要皺起來,謝知寒連忙放軟語氣。
好不容易哄得小姑娘不再闆着臉,可不能前功盡棄。
“孤方才都是在跟曉曉說笑,以後不會了。”
江露染正色道:“殿下說的我可都信了。”
以往父皇對自己如此時,謝知寒總是毫不在乎的,他那時還想過,若是父皇心狠一些,傷的再重一些,也是好的。
可是如今自己已經有了切實的牽挂,自然不會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