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寒望着眼前少女的明眸,裡面潋滟着星點的水光,眼神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堅定。
謝知寒心中一軟,看着姑娘單薄的身軀縮在自己的氅衣裡,像是瑟瑟發抖的幼鹿。
“是不是困了,困了就歇息,放心,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
江露染坐着沒動,染了水色的眸子仍舊一眨不眨地望着謝知寒,仿佛再說,是不是我一閉上眼睛殿下就會再次抛下我了。
謝知寒無奈,自己這次的确是做的太過分了。
不能怪小姑娘想的太多。
“孤不會再離開你了,孤是儲君,自然說話算話。你若是再不休息,孤可生氣了。”
聽得此話,江露染這才在小榻上躺下了,可是眼神仍舊一眨不眨地望着謝知寒。
小姑娘脾氣倔的很,他說什麼也不肯聽。
隻好讓她一直看着。
謝知寒此刻一點睡意也無,随手拿了一本書卷讀,翻了十幾頁,再回首看時,小姑娘已經睡着了。
蒼白的小臉上垂着幾滴淚珠,看上去脆弱至極。
謝知寒情不自禁伸出長指将淚珠拭去了。
謝知寒就這樣望着江露染安靜的睡顔,心中思緒翻湧。
救下她那日,他并不知曉今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作為東宮太子,他一向克己複禮,很少縱着自己的心意,将自己打造成無可指摘的玉人。
可是此時此刻,他的心卻告訴自己,他似乎對身邊的小姑娘起了不一樣的心思。
他喜歡她的陪伴,喜歡她的一言一行。
她不同于他曾經見過的任何人,她真實,鮮活,熱烈,像一束永遠盛放的太陽花。
他不得不承認,他被她的光芒照耀到了。
他渴求這份溫暖。
自己果真不該丢下她自己走掉的。
眼看小姑娘翻了個身,玄色的大氅松開了,謝知寒伸手将它攏緊,不讓一絲風鑽進去。
*
皇宮。
謝知寒雖還沒有回京,但曲洲之事已經傳到了皇帝耳中。
得知謝知寒在曲洲沒有用一兵一卒就将事情辦得很漂亮,皇帝龍顔大悅。
他笑着對身邊的内侍道:“太子這事辦的不錯,朕就知道他有能力,不愧是太子。”
内侍眼看龍心大悅,自然也跟着附和:“太子殿下自然是跟陛下一樣有能力。”
一語雙關,将皇帝和太子都誇了。
此時皇帝正處在極度歡愉之際,聽了這話自然是更加欣喜,對着内侍道:“賞。”
内侍本來就是附和,誰承想竟然還能得到陛下賞賜,頓時喜上眉梢,跪地謝恩。
站在門外的二皇子将這些話全都聽了進去,俊朗的眉梢很快沉了下來,本來想邁進殿内的長腿收了回去,轉身向臨華宮走去。
謝衡一踏進宮内,宮女就被他周身的冰寒氣勢吓倒,轉瞬之間跪了一地。
李貴妃一看自己兒子這幅樣子,就知曉一定是明光殿出了事情。
她從圓凳上起身,走到謝衡面前,對着他道:“你今日是又在哪裡受了氣,擺出這副模樣來?”
謝衡看了自己母後一眼,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徑直走到圈椅上坐下。
見狀,李貴妃立即道:“你們都出去。”
聞言,宮女們整齊劃一地魚貫而出,很快,室内就剩下她們母子二人。
眼見殿内沒有旁人,謝衡才緩緩開口,語言中帶着止不住的怒意。
“母後,我方才去了父皇那裡,你猜我聽到了什麼?”
李貴妃坐于他前面,上了很多脂粉的眉眼沉靜地望着謝衡。
她隐隐猜到是什麼事。
“父皇他在誇謝知寒,謝知寒在曲洲将事情辦的很好,父皇笑的很開心呢。”
果然是這件事。
謝衡眼見李貴妃一點也不着急,有些憤憤:“母後為何不生氣?”
李貴妃緩緩拿起果盤上的水果吃了,動作貴氣而優雅。
“我為何要着急?倒是你,他怎麼說也是太子,是你名義上的兄長,你竟然直呼他的名諱,傳出去定要受你父皇責罰。”
眼見李貴妃也不幫自己說話,謝衡急切道:“母後!”
李貴妃将一瓣橘子遞到謝衡口中:“急什麼,他不是還沒有回京嗎?”
謝衡領悟到李貴妃的意思,滿臉的急切不見了,與李貴妃的眼神對視片刻,而後道:“母後的意思是...”
李貴妃又往他口中塞了一瓣橘子,堵住他接下來的話。
“我可什麼都沒說,這橘子甜不甜?”
謝衡:“回母後,橘子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