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病床上,傷痕累累的藍波戴着呼吸器,正安穩地沉睡着。
病房裡沒開燈,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潛入,他的左眼在黑暗中隐隐躍動着靛青色的光芒,一個詭異的黑桃印記漸漸浮現。
伊瑞恩盯着床上的人,眸中滿是複雜的思緒。
他想起了那個白頭發的孩子——那個将在未來對彭格列、乃至對整個世界造成威脅的,卻在十年前被他所殺之人。
殺死白蘭并非心血來潮。
在原作中,白蘭是唯一一個産生過毀滅世界的想法并付諸于行動的大BOSS,加上家教世界觀中還有平行時空這樣一個設定,讓他無法肯定這個時空恰好就是原作中的世界。
這讓白蘭成為目前為止最不穩定、也是最危險的因素。
将隐患扼殺在源頭,是一個黑手黨人再正常不過的思想。雖然這是一個熱血動漫的世界,但不代表他就要跟那些天真得有些過頭的少年們一樣,憑着滿腔熱血,将自己和所愛之人的性命,以及所在的時空全盤押作賭注。
白蘭毀滅世界本該是未來注定的一個節點,卻被他連根拔去了。
但是他忘了,改變未來需要支付代價——正如初代時期那樣。
那麼,這一次的代價又是什麼?
十年後藍波的死亡?亦或者還有更多隻存在于未來的、暫時未被他們發覺的死亡?
難道他殺掉了白蘭,反而為十代家族,甚至于為他自己創造了一個更黑暗的未來?
有什麼敵人,跟73的一角——瑪雷的大空一樣強大,甚至比白蘭更強大,強大到足以将彭格列庇護下的十代雷守殺害?
伊瑞恩的手輕輕撫上藍波的額頭,左眼的黑桃刹那間光芒大綻。藍波的雙眼緩緩睜開,神情呆滞,目光無神,瞳孔卻赫然變幻成了與伊瑞恩一樣的黑桃圖案。
此時藍波處于身心最脆弱的時期,他的精神防線瞬間被伊瑞恩擊潰,根本無力阻擋這股外來力量的入侵。
“抱歉啊,小藍波。”伊瑞恩輕聲道,“我實在不喜歡這種超出我掌控的情況……”
循着敏感的記憶紐帶,他找到了那扇通向過往的大門。
窺探記憶屬于高難度幻術的一種,在這個過程中,施術者将與被窺視者産生一定程度上的情感共鳴,有可能導緻施術者記憶紊亂。因此強大的精神力和堅定的自我意識是術士本人必須具備的最基礎條件。
對于活了這麼久的伊瑞恩來說,這不是什麼難事,尤其是對方相對弱小、且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
——“來吧,告訴我,十年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
他進入了最近一段藍波交換到十年後的記憶。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正是最關鍵的一段記憶。
眼前蓦然一片漆黑。
他感覺到藍波動了動,卻碰到了某種硬邦邦的東西。
藍波似乎是被關在了什麼裡面?
聯想到原作中沢田綱吉去到未來後的情形,伊瑞恩敏銳地察覺出:這很有可能是安置15歲藍波屍身的棺材。
“藍波大人在什麼地方?”5歲的孩子無法忍受這種詭異的情況,開始高聲喊叫,“快放藍波大人出去!阿綱!阿綱!裡包恩!是不是你?!”
年幼的藍波在逼仄的空間中叫喊了許久,也無人應答。
受藍波情緒的感染,伊瑞恩也很煩躁——五分鐘應該快到了,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突然,棺材闆動了動,一絲光亮循着空隙流入。
有了!
伊瑞恩打起精神,滿懷期待地想看看開館之人的臉。
然而就在那一瞬,畫面突然切換,眼前赫然變成了拿着電傘的列維。
……
所以還真是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
伊瑞恩隻好繼續看下一段記憶。
這一次的場景轉移到了某個明亮的室内。
煙霧還未徹底消散,伊瑞恩還沒能看清眼前的事物,耳邊便響起了一個成熟又溫柔的男性聲音:“哎呀哎呀,十年前的藍波又淘氣了。”
眼前之人的面容逐漸明晰——那是一個穿着黑西裝的青年,一頭蓬松的褐色頭發,眉宇間是大空特有的柔和,唇角的笑意透着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那是……十年後的沢田綱吉!
伊瑞恩認出了周圍的環境,這裡應該是位于彭格列總部的首領辦公室,雖然部分裝潢和飾品有所改動,但大體格局仍未變。
二十五的沢田綱吉像是對這種突發狀況習以為常了,他從容不迫地從櫃子裡掏出幾顆糖扔給藍波,讓躁動的小雷守瞬間安靜下來。
看起來已經是一位合格的首領了。
伊瑞恩很欣慰。
沢田綱吉在辦公桌前審閱公文,年幼的藍波則坐在沙發上吃糖,偶爾發幾句毫無意義的牢騷,每一次都會得到褐發首領溫柔的回應。
隻是,伊瑞恩卻注意到了年輕的首領眉間揮散不去的陰霾,他似乎在為什麼事煩心。
“首領。”
有人走進了房間。
藍波轉過頭一看,開始嚷嚷道:“章魚頭!章魚頭!”
那是十年後的獄寺隼人,也是一身黑手黨人最基本的黑西裝,發型沒有多大變化,臉龐卻明顯脫去了幼時的稚氣,周身散發着成熟穩重的氣質,跟小時候的他完全判若兩人。
十年後的獄寺隼人不會再計較藍波對他的稱呼,隻是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藍波沒給您添麻煩吧,首領?”
“沒事的,隼人。”褐發首領溫和地笑了,“藍波他一直都很乖。”
獄寺隼人瞥到桌上的文件,眉頭突然緊緊蹙起:“首領,敵人那邊……”
“噓。”沢田綱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藍波。
獄寺隼人領會了自家首領的意思,立馬閉嘴不談。
就在此時,五分鐘到了,畫面切回了十年前沢田綱吉家的卧室。
……
你們倒是說下去啊!
每次都在關鍵時刻打住,伊瑞恩内心的無奈簡直比大海還要遼闊了。
目前他所知道的,隻有彭格列似乎對上了一位來曆不明的“敵人”?
但是彭格列家族自創立之初便面臨着諸多敵對勢力的侵擾,其中強大者有之,弱小者亦有之,僅憑這一點說明不了什麼。
結論是——他依然沒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行吧行吧,好歹讓他見到了從未在原作中露過真容的十年後的十代目,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
他繼續推開下一扇記憶之門。
這次的場景切換成了一道寬闊的長廊。
牆壁上挂着一幅幅大型肖像油畫,地面由金絲米黃大理石磚堆砌而成,幾盞仿水晶玻璃吊燈懸于拱形的天花闆處,泫然的燈光就像被乳液稀釋的奶油。這是一棟再貴族不過的巴洛克式宅邸。
偶爾有一兩個女仆經過這裡,她們穿着統一的素色連身長裙加上用荷葉邊裝飾的白色圍裙。伊瑞恩感覺自己就像穿越回了幾個世紀前的歐洲,回到了那個貴族階級還未完全消亡的時代——他也曾經是其中的一員。
但是,他不喜歡這個地方。
身處其中讓他有種窒息感。
有什麼可怕的回憶即将破土而出。
他不想再呆下去了……
直到一個人影出現在拐角處,那人側過頭,把目光對準了他。
然後,那個挺拔的身影朝他的方向邁開了步伐,有些迫切的,卻仍帶着貴族式的從容和優雅。
隔着幾十米遠的距離,伊瑞恩隻能依稀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但沒來由的,他的整個身心都平靜下來了。
皮靴敲打大理石發出清脆的響聲,一步一步,也同樣敲打在他的心尖上。
華貴的服飾,靛藍的發絲,嘴角噙着随性又慵懶的笑。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他的哥哥——D·斯佩多。
“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