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蒙停在他面前,喚出了他的名字,語氣輕柔得能滴出水來。
伊瑞恩有些奇怪。
眼前這個人的确是他的哥哥。
但他的臉卻不是伊瑞恩所熟悉的青年人的樣子,他的五官還帶着些許稚氣。
看起來像是……少年時期的戴蒙。
不對……
伊瑞恩終于想起來了——
這裡,是發生火災之前的斯佩多家主宅!
“D……”
伊瑞恩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他的身體也變小了,時光仿佛倒流,回到了他十一歲那年。
那是多麼遙遠的過去啊。
那個時候,他和戴蒙還沒搬出主宅,他們還在某人的陰翳下隐忍苟活。
明亮得有些不真實的燈光傾瀉而下,在戴蒙的額發上留下一片深淺不一的光影。
突然的,那張俊秀的臉龐迫近。
下一秒,唇上傳來了柔軟的觸感。
那是一個吻,輕柔的如同被風吹散的羽毛。
伊瑞恩呆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有些慌亂。他試圖把身前的人推開,他的哥哥卻無視他的抗拒,繼續加深了這個吻。
“唔……你瘋了……”他隻能從唇齒間溢出斷斷續續的話語,“要是……被那個人看到……”
要是被人看到他和戴蒙在一起,他們就徹底完蛋了!
不行,至少在戴蒙成年之前,不能這樣做……
他們約定過要一起活下去,不管現在的處境有多艱難、多屈辱,都絕不能放棄……
“别擔心。”
戴蒙盯着他,眼神缱绻而眷戀,仿佛在看待自己最心愛的寶物。
“那些家夥都出門了,家裡隻剩我們兩個。”
“嗯……”
不安被慢慢撫平。
漂泊已久的心靈重新有了寄托。
他信任這個人。
自從他下定決心站在戴蒙身邊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便連為了一體。
于是,他放任自己沉淪在這個溫柔的吻中……
等等……
不知為何,一絲難以言喻的異樣和荒謬順着神經末梢傳入了他的大腦。
伊瑞恩猛地推開了身前之人,腦子嗡嗡作響。
什麼鬼?!
他怎麼不記得有過這樣的橋段?!
面前的人被他推開後神色無悲無喜,仿佛一個牽線木偶。
這太不合理了……
當時那麼糟糕的環境下,誰會有心情談戀愛啊?!
難道……是記憶開始紊亂了?!
察覺到不對勁的伊瑞恩當機立斷,從被窺探的記憶中迅速退出。精神力的回籠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待眩暈的感覺過去後,病床上的藍波和各種醫療儀器重現于視野,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回到了現實。
好險好險,差點就迷失了。
不過,十五歲的戴蒙啊……
伊瑞恩不自覺地揚起了溫暖的笑意,心間流淌着脈脈的情感。
那樣稚嫩的臉龐,真是讓他無比懷念哪……
* * *
戴蒙一向不喜歡醫院。
這裡到處是了無生機的白色,牆壁是灰白的,醫生的大褂是蒼白的,病人身下的床單是不太純淨的白……與病痛、死亡這類不詳的東西牽連的色彩總是不讨人喜歡的,也會牽動起埋在他大腦深處某些不太美好的記憶。
——最初那些年,他的弟弟也曾多次躺在病床上,臉色比瀕死的病人還要慘白。那個時候再好的醫院,經驗再豐富的醫生對伊瑞恩來說都無濟于事。每一次傷痛,都是他的弟弟自己硬生生捱過來的。
盡管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他仍無法對醫院這種在他看來一無是處的地方産生一絲好感。
伊瑞恩在醫院門口的一棵樹下找到了戴蒙,他不由分說給了自己的哥哥一個熱情的擁抱。戴蒙雖然略感困惑,但心頭的那點躁郁卻因為懷中的溫度漸漸消散了,随即被一種柔軟的情緒替代。
“怎麼了?”戴蒙親了親他的發梢,深藍的眼眸在夜色中分外溫柔,“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沒有。”伊瑞恩誠實地答道。
他的确沒能從藍波的記憶中搜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十年後“敵人”的身份仍是個謎,哪怕是白蘭或者密魯菲奧雷家族詐屍也好,他卻始終得不到一個具體的名字。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伊瑞恩隻是搖了搖頭,“走一步算一步吧。”
也許他想多了,藍波純粹是因為意外事故或者生病而早早去世的。就算不是那樣,就算未來真的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他也沒那麼在意了。
他還記得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某件事還沒發生之前,Giotto曾跟他說——
「不必擔心未來之事,隻有我們自己,才是命運的創造者。」
何況,隻要跟身邊這個人在一起,他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這樣想着,伊瑞恩眼中折射出了釋然的笑意。
“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關心十代他們。”戴蒙似真似假地埋怨道,“上一次見到你對彭格列那麼上心,還是Daniela被選為下一任首領的時候吧。”
Daniela,彭格列八代首領,也是彭格列曆史上唯一一位女性首領。
當時别說是伊瑞恩了,就連戴蒙也對這位女首領抱着很高的期望。
“啊,這個嘛……”伊瑞恩笑道,“因為,我總覺得在沢田綱吉和他的守護者身上,看到了曾經的Giotto和你們的影子啊。”
他們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是最豔麗的一抹色彩。
“但是,初代家族絕對是無可替代的。”他非常認真地補充道。
星雲從他們的頭頂流湧而過,鋪展開一幅夢幻般的畫卷。
他的弟弟眼睛彎彎的,盛滿了笑,正如天上的繁星般熠熠生光。
戴蒙眼神柔和下來。
這個小傻瓜,這段時間總在追憶過去啊。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呢?
“都這個點了,還要不要去觀戰了?”他提醒道。
今晚是岚之守護者之間的對決。
伊瑞恩點了點頭:“走吧,現在去或許還能趕上結局。”
路燈下,兩個并行的影子被無限拉長。
“對了,”伊瑞恩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不懷好意地問道,“D,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從十五歲開始就對我有那種想法了?”
“什麼想法?”
“就是……不再滿足于兄弟關系?”
“……怎麼可能,那時你才多少歲?毛都沒長全吧?”
“哈哈……我想也是。”
“你的小腦袋裡一天到晚的在想些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