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英姿飒爽的姑娘闊步走來,她眉眼長得極好,清淩淩的視線掃過來時,竟讓沁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跟我來。”李沙棠麻利地解開沁陽的手铐,她掃了眼沁陽呆滞的面龐,心底一陣疑惑。
這姑娘原先看着挺機靈的,怎麼現在又呆傻起來了?
沁陽回過神來,她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四顧觀望了一會兒,還是猶豫問着:“敢問姑娘何許人也?沁陽乃帶罪之身,怕是不好......”
李沙棠才把大理寺的人忽悠走,現下沒那麼多時間解釋。她一把拉過沁陽的手,一邊疾走,一邊快聲道:“回府再與你解釋,你先跟我來!”
沁陽兩日未沐浴,又睡在牢獄這種腌臜地。她凝神瞧着腕上的污漬,又看了眼絲毫不嫌棄的李沙棠,心底油然生出一股複雜的情緒。
這姑娘,怕不是個傻子。
*
一輛簡樸的馬車飛速駛過,正正停在李府門前。
“月香!扶她去洗浴!”
李沙棠剛一進院落,就将沁陽交給早早等在那的月香,她自個兒則去門口應戰。
陛下想借她之手來打壓大理寺,她得把這陣仗打出來。
大理寺的馬車仿佛掐着點到的,她前腳剛跨出府門,大理寺的馬車後腳就停在門前。
“殿下劫走大理寺嫌犯,意欲何為?”盧少卿掀袍下車,花白的眉毛皺起,視線雷一般地掃向李沙棠。
李沙棠倚在門邊,嬉笑道:“盧大人哪裡看到本殿劫人了?”
盧少卿将臉闆起,呵斥道:“你打哪裡來的壞毛病?你母親若知道......”
許梅娘凄厲的叫喊在李沙棠耳邊幽幽晃蕩,她眯着眼,望着昏黃的天色,一時竟辨不清時辰。
她忽而嗤道:“母親?你又是何身份,總借着阿娘的名号來教訓本殿?”
盧少卿一怔,她又接着笑道:“莫說阿娘在世時都管不到本殿,就是阿娘不在了,盧少卿也沒這個資格來教訓本殿吧!”
盧少卿大怒,他瞪着面前嚣張跋扈的少女,平生第一次,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盧家乃詩書之家,是永安城鼎鼎有名的四大姓之一。盧家子弟平日裡對這位飽腹詩書的族叔很是尊敬,幾乎沒人敢對他不敬。
李沙棠是為數不多敢頂撞他的人,而且是最能惹他生氣的那人。
他氣急攻心,一個轉身就要上車離開,進宮面聖去。
李沙棠此時忽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仔細打量着盧少卿的神色,低聲道:“盧大人不會對阿娘......”
“你個無知小兒在胡說什麼!”盧少卿駭得面色發青,他轉回身子,一張長臉拉起,“你便是這般毀壞你母親聲譽的?你個......你這個......”
他飽讀詩書太久,以至于不知如何罵人。
李沙棠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下盧少卿的面部神态,眼底情緒微妙。
那日從大理寺回來後,她特意查了盧少卿與她阿娘之間的關系。
盧少卿曾任王家西席,負責教導王家子弟。那時的王家家主還是她親外祖父,她親外祖對她娘寵極,特意準許阿娘與其他子弟一般學習。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兩人相識。
後來她親外祖父意外身亡,盧少卿又恰巧成了鳏夫。他便厚顔無恥地上門提親,企圖娶她阿娘為妻,但被她阿娘言辭拒絕了。
她還查到了她阿娘曾經拒絕盧少卿的話。
“先賢曾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梓音未稱盧先生為父親,那已是失禮至極,如今怎好違背倫理綱常,再亂了輩分呢?”
阿娘真是一如既往地毒舌,一番話說得有禮有節又有攻擊力,叫盧少卿掩面而逃。
但她屬實沒想到,這盧少卿都這般年歲了,還念着阿娘呢?也不害臊。
盧少卿被她眼底明晃晃的不屑徹底激怒,他招來府兵,剛準備強行闖入李府拿人,“來人!朝陽縣主徇私枉法,莫要......”
他話還沒說完,楊别駕抱着官帽匆匆跑來,他一邊跑,還一邊喊道:“盧大人不好了!佛骨失蹤了!”
李沙棠猛然擡頭,又迅速看向四周。
他這一喊不得了,直接将整條街都驚動了。
各府内外的小厮婢女們議論紛紛,他們不經意瞟過那個瘋狂跑來的官員,又迅速轉回頭,将那消息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盧少卿被氣得緩不過氣來,竟一閉眼,直直地倒向地面。
“大人!”
“大人——”
李沙棠眉梢微動,正準備上前查探究竟,卻不料袖子忽而被人緊緊扯住。
她一轉頭,隻見沁陽頂着一頭濕漉漉的烏發,祈求地望着她,“殿下帶民女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