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破曉,一隊八人背着幹糧從寨子離開。
謝懸走在最前方,腰間青銅短刃随着步伐輕輕晃動,顯得漫不經心的。
“豨哥,你說天神會不會就住在神墟?”烏娃湊到謝懸身邊,“祂見到我們會滿意嗎?會賜給我們寶貝嗎?”這個幻境中土生土長的少年,對即将來到的冒險充滿了期待。
冬娃緊跟着,撓了撓頭:“别人不好說,我覺得天神肯定會喜歡豨哥!他是咱們裡頭最聰明最壯實的,比所有人都厲害!天神一定會青睐他。等豨哥成了最強的勇士,咱們就跟着他把那些欺負人的寨子狠狠打趴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像兩隻吵鬧的小鳥,完全沒注意到謝懸的心不在焉。
隊伍在怪石嶙峋的暮野穿行,枭鳴刺破寂靜。
這一行人皆是青澀面孔,最年長的不過二十三歲,年幼的才十六歲。他們一路談笑,踩着碎石往山中攀爬,心事重重的謝懸漸漸落在隊尾。
忽有急促腳步聲從山道前方傳來,二十餘名手持長刀、棍棒的漢子從兩側荊棘叢中竄出。為首的疤臉漢子扛着石斧,猙獰笑道:“燧離寨是沒人了?就派你們這些乳臭未幹的狗崽子出來争奪神墟?給你們一次活命的機會,把幹糧留下,滾回去找娘喝奶吧!”
“是東萊寨的,我姐姐就是被東萊搶走了!”烏娃和冬娃擋在隊伍前面,握緊手中的武器,其他人迅速擺出防禦陣勢,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謝懸微微眯起眼睛,眼看着對方嚣張的模樣,心中煩躁。他不想在此白白耗費太多時間,于是從身旁之人身上取下一張弓,緩緩擡手張弓搭箭,指尖暗蘊靈氣,箭矢穩穩對準那疤臉漢肩上的石斧。
,隻聽“嗖”的一聲,箭矢如流星般射出。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時,“轟隆!”疤臉漢子身旁的巨石應聲炸裂,碎石飛濺。
氣浪席卷,将衆人身上的麻衫吹起。
謝懸還是漫不經心的模樣,周身卻散發着無聲威壓:“不想死就滾。”他的聲音不大,卻叫在場每一個人都不敢忽視。
疤臉漢子瞪大雙眼,神情見鬼一般。他清楚記得上次交手時,眼前這小子雖有幾分身手,卻遠不及此刻霸道淩厲。不過轉瞬光景,這小子究竟如何做到實力突飛猛進?碎石滿地,寒意順着脊背爬上後頸,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咬着後槽牙狠狠剜了謝懸一眼,猛地揮手喝道:“撤!”東萊寨的人收起武器,如驚弓之鳥匆匆退去。
冬娃望着對方遠去的背影,滿臉興奮:“豨哥,你這一箭竟把石頭都打碎了!簡直太厲害了!”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圍攏過來。
謝懸心中悻悻然。他瞄準的本來是那疤臉漢身上的石斧,若箭矢不是正好被一塊石頭擋住,丢人就丢大了。把弓還給身旁之人,他望着前路,露出憂慮之色。
遠處的山峰連綿起伏,灰青色的山體上裸露着岩石,山腳下,是一片廣袤的荒野。穿過荒野,遠處便是廣闊的大海。而燧離寨,便靜靜地坐落在這山海與大荒的交界處,宛如連接不同世界的節點。
而那傳說中的“神之矚目”正懸于天垂,俯瞰着這片土地。至于前途是福是禍,無人能知。
沿着山脈走勢攀蜒向上,穿行于高山山道。兩旁山體裸露的岩壁層層堆疊,表面布滿灰褐色的皲裂紋路。岩壁間零星分布着幾株矮小的灌木,風化的碎石散布道旁,每走一步都簌簌滑動。
突然,身旁十六歲的少年阿野“咦”了一聲,謝懸警覺回頭,問道:“小心些,絆到石頭了?”
阿野停下腳步,指着岩壁。原本光秃如骨的灰褐色石壁下,竟破土鑽出半人高的野草,油亮的葉片在暮色裡泛着水光。更遠處,幾棵碗口粗的野樹斜斜生長,枝桠間新抽的嫩芽簌簌舒展,連碎石縫裡都擠滿了嫩綠的苔藓。
“上個月我才走過這條山道,那時連棵草都難見,這些東西怎長得這麼快?”阿野蹲下身,伸手掐了片草葉,沾了滿手新鮮的草汁,“還挺肥的。”
謝懸其實也疑惑,卻隻是道:“神明顯迹,總是伴生祥瑞,倒也正常。”阿野就不再多言,随着衆人繼續向上攀爬。
跋涉了五日,每當行囊裡的幹糧見底,謝懸便帶隊打獵,倒也不愁食物短缺。隻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發現越往山脈深處走,這山中可見的鳥獸越加稀疏。
第六日,當朝陽将雲層染成金色時,謝懸終于率領衆人登上了山脈峰頂。此刻,震驚的不止阿野一人。
“山、山怎麼沒了?!”
衆人眼前赫然橫亘着一道巨大的山谷,仿佛天地在此被劈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