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的夜,星粒壓得很低,窗外空蕩蕩,隻餘下冬夜的涼風飕飕刮着,亭子後面露出一角的樹林,枝葉随風沙沙作響。
郁萍知不知所蹤。
倒是樓底下,多了一張實木邊幾。那個形制的邊幾一般用來放置角落的花瓶,方才的動靜應該就是那張邊幾砸在外牆造成。
兩人都被這個情形吓了一跳。
郁方霖緊張道:“真遭賊了?”
令抒眉頭已經蹙起。郁萍知不知去向,外面卻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到底跟他有沒有關系。這麼晚,一樓早就沒人了,更不可能有人無端将邊幾搬到院子裡,何況,即便光線昏暗,也能看出,砸在地面上的邊幾,大理石的幾面已經脫落。
隻能是從上面扔下去的。
令抒一下慌了,郁方霖的樓上住了郁執文。
她擡頭往上看去,見屋裡的燈還亮着。要真如她猜測的那樣,郁萍知當真被砸了,不死也得丢半條命。
想到這裡,她腦子嗡地一聲。
“姑姑,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把給遂因和存因的帽子落在樓下了,我去拿一下,你先休息吧。”
郁方霖拉住她,“你瘋了?萬一真是賊怎麼辦?”
令抒管不了那麼多,“這是郁家,怎麼可能有人進得來?你放心啦,可能就是曾叔他們收拾客廳,我得趕緊去了,等下他們都去休息了,我還真不敢下樓。”
郁方霖想了想,也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那你快去快回。”
令抒點點頭,沖到床邊撈起兩部手機,從櫃子裡取了一間厚襖套上就急匆匆出了門。
一樓已經熄了燈,隻有曾叔房間外面亮了一盞,走廊上也陰森森的,安靜得讓人慌張。
令抒低聲喊郁萍知,沒人回應她,她不敢再喊。
她找遍了小客廳和茶室,甚至是後院,都不見人。
正在她不知所措時,停車坪那邊傳來了響聲。
她立刻站直朝那邊望去,見車燈亮起,一束光打亮了一旁的林子。焦灼的心情此刻稍稍纾解,突然松下來的情緒讓她眼眶發熱,她吸了吸鼻子,唇角顫抖,一時間哭笑不得。
她沒多想就往停車坪跑去。
郁萍知剛把車退出來就見令抒裹着襖站在路邊,風吹着她的淩亂的頭發,小姑娘眼眶發紅,腳上還踩着拖鞋。
劇烈的疼痛和未知的結果讓他欣喜的情緒變得很淡。
車子停穩,郁萍知從駕駛座上下來,令抒朝他跑過去,看見他時卻愣住了。他的額頭上有一道十幾厘米的血痕,血迹還在往外滲。血是熱的,夜卻這麼涼,令抒的心髒被糾成一團,手心冷汗涔涔。
郁萍知擡起左手,撫了撫她的發,“小傷,我現在去處理。”
令抒把手機遞給他,“我陪你去。”
郁萍知嘴角一扯,“你不回去,不怕阿霖知道?”
令抒動作迅速地跳上駕駛座,“我以為你身手很好,結果你弄成這個樣子;我不能假設你一個人,頂着一腦門的血,安全到達醫院……要不直接找胡醫生吧……”
郁萍知見她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再次擡手揉揉她的發,笑說:“第二天全家人都知道我半夜爬窗了?”
“那你快上車吧。”
郁萍知說好,手指撫平她皺起的眉,“那你專心開車,不急。”
令抒從來沒有開車這麼快過,郁萍知也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車子開往了郁萍知的公寓,兩個人到的時候,兩位醫生也已經到了。兩人給郁萍知處理了傷口,從傷口中取出了四五片大理石碎屑,不僅是額頭,右手臂上也有一道刮傷,比額頭的還重,醫生從中取出了細長的木屑。
“你去幫我倒杯水?”
令抒知道他想支開自己,剛好她也不願意再看下去,起身去了餐廳。
醫生跟郁萍知約定了上門換藥的時間後就離開了,令抒這才問郁萍知:“是不是五叔?”
郁萍知因為上藥長時間沒動脖子,這時候抻了抻,順便舒展舒展肩膀,拉着令抒坐上沙發,“你要替我報仇啊?”
“他就那樣……拿椅子砸自己的親兄弟,萬一給你砸死了,他不用承擔責任嗎?他還是警察啊,知法犯法。”
難得聽令抒罵人,郁萍知格外爽快,“他準頭好着呢,就吓唬吓唬我,隻是主樓的東西都是幾十年的老物件了,不經砸,我跳下一樓的時候,被兩塊大理石碎闆砸了。”
“這事,”令抒看他眼裡一點怨氣都沒有,“疼嗎?”
“疼死了。”
“那你怎麼一點都不生氣?”
“你不是聽見了嗎?阿霖跟你說那麼多,都白說了。”
“你都聽見了?你是不是就為了偷聽,所以才被砸的?”
“冤枉,”郁萍知撿過手機給她看,“我是要走了,這不是走到一半發現手機落在你那兒了,想着等阿霖回她房間了找你拿,誰知道郁執文半夜不睡覺,被他逮個正着。”
“那他不是知道你在我房間外面?”
郁萍知手一擺,“沒事,我以前爬他窗戶往他房間放過老母雞,他可能以為我目标是他。”
令抒無言片刻,“以前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