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萍知第一次退縮是在此刻。
令抒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就那麼看着他,視線相撞沒有火花,他的欲念被逼退了好遠,連他自己都能感受到那一股從内心深處竄出來的慌張。
即便隻是短短一瞬。
“抒抒好大的口氣。”他說。
“三叔,”她溫聲喊他,“你慌了。”
“你看錯了。”
令抒沒說話。
郁萍知也沒說話。
兩個人坐在偌大的空間裡面保持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他恢複過來,“我這就去洗澡。”
令抒扒拉着面條說:“好。”
吃了面條,令抒把碗洗了,郁萍知沖了澡,在書房裡不知道幹什麼,令抒聽見開窗的聲音,悶悶的雨聲,在書房的窗戶上拍打,清晰了許多。
一絲涼風從那邊吹過來。
令抒知道,她剛剛執了一柄劍,把她親手築起抵禦進攻的屏障,割了一道,把他吓到了。
他後悔了嗎?令抒不知道。也許他隻是在忙碌,他有他要應付的人事,不是個在愛情中恣意沉溺的人。可是,令抒看向餐桌上拜訪的筆記本,他拿什麼辦公呢?他的工具在她這裡。
令抒不想那麼多了,按照他的建議把簡曆改了,然後将彥澤帶來的被子鋪在沙發上,将自己窩進去。
群裡消息一條接着一條往外彈。
郭玺靈:【你想要結果?】
季良堤:【我持保留意見】
陸微凡:【哥你這……要不你明天來一趟我這裡?】
郁萍知:【去你那幹什麼?】
陸微凡:【救你】
客廳的燈暗了下來,郁萍知回頭看了一眼,應該是令抒睡下了。
他問陸微凡怎麼救他,陸微凡繼續賣關子。他覺得自己應該還用不着陸微凡來救,他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可以吃、可以睡、可以說話,也可以自己做選擇——這一點很重要。
令抒平常十一點多回宿舍,十二點半最遲一點就能睡上覺,今天從下午到郁家老宅開始,她的神經全程都處在微微繃緊的狀态中,加上剛剛跟郁萍知的相處,她躺下時身心都格外地通暢。
本來這種狀态是閉上眼睛就能睡着的,但她閉上眼睛沒兩秒鐘,聽到郁萍知的腳步聲。
一二三四五……停下了。
停在了距離她三米左右的地方,他正用他那雙冷靜又熱烈、溫柔但又狂傲的眸子看着她。
令抒後背出了一層冷汗,她這個時候應不應該睜開眼睛跟他聊兩句,問他為什麼要這麼看着自己?還是應該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等他自己離開就萬事太平?
腳步聲又響起了。
她更加緊張起來。突然,頭頂傳來一聲笑,輕輕的呵,“還裝呢?睫毛都抖成這樣兒了。”
令抒睜開眼睛。
郁萍知正坐在一邊的茶幾上,敞着腿,把兩手撐在腿上,俯身看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釋她裝睡的原因。
郁萍知點頭,算收悉,指了指房間,“這就是你說的讓我睡床是嗎?”
“是的。”
“我以為抒抒良心發現了,原來還是讓我獨守空房。”
令抒坐起來,被子圍在腰間,“你可以不獨守空房的。”
郁萍知算是把她的套路琢磨明白了,“找别人是吧。”
令抒嗯了一聲。
郁萍知不跟她計較,畢竟很晚了,“裹着你的被子去屋裡睡吧。”
“不需……”
“别讓我半夜來抱你,”他說,“從地上。”
“那你呢?”
“書房裡面有個小房間。”
令抒還以為是個小陽台,設置在書房,看這幢樓側面的那些風景,怡情養性,原來裡面是個房間。
“那我去那邊休息吧,不打擾你。”
“我現在還要用書房。”
“可我仍然覺得,睡你的床不合适。”
話可能不好聽,但也是事實,站在她的角度看,這條線不好跨過去。非情侶關系的兩個成年人,女人睡到男人卧室的床上,怎麼看都有點拉拉扯扯。
“考慮得很周到,那你睡書房吧,那兒比這寬敞。”
“好的,謝謝三叔。”
“不客氣。”
起身走了。
他搬了筆記本回了卧室。
令抒原本困得要死,被郁萍知這麼一打攪,反而有點睡不着了,一直想七想八,到兩點半才沉沉入睡。
郁萍知起床時,窗外雨停了,碧空如洗,城市沖刷成幹淨的淺灰白色,空氣裡都是清涼的味道。
令抒留了張感謝字條給他。
三叔,感謝收留,我有課,先回學校了。
昨晚的一切花銷,您可以算一個數給我,雖然我知道對您來說都是小錢,但還是希望能還您。
倒是拿你自己來還呐。
郁萍知想着,把字條收了。給自己做了頓簡單的早飯,下樓後開車去見野。
上車之前還給令抒發了消息:【跑挺快?】
令抒不會回複他的。
上回她說:【在你頭像換掉之前,我不會回複你任何消息】
然後就真的一個字都沒回複過。
昨晚孤男寡女什麼都沒有做,但他心情不錯,放了首吵嚷的爵士。
見野二樓,一個面容姣好神色微冷的女人跟陸微凡輕輕碰了一下杯,陸微凡笑着對她說:“你會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