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弦知怔了一下,而後握緊了手中的燈杆。
過什麼生辰——
而且他,如何知曉的?
“龍鳳帖上寫了啊,還說咱們八字乃天作之合。”他在牆頭上倚靠着,神色随性,輕笑。
蔣弦知耳尖泛熱,下意識想折身轉返,卻想起他還在這裡坐着。
“你……你快走。”她回過身看他,語氣有點急。
也不知曉父親和趙氏他們什麼時候回來,若是瞧見這一幕,又不知該如何鬧了。
“老子走可以。”
任诩下颌微揚,神色自然。
“但你要跟老子走。”
“……”蔣弦知一時被這人理所當然的荒唐出言噎住,半晌說不出來。
“入夜了,不會有人看見。”
“那也不行,這不合規矩,”蔣弦知攥緊了手,“二爺還是早些回去罷。”
“那我可就走正門了,來還你東西,想來貴府夫人不會不允。”他輕笑,将手中手爐一晃,妃色的垂穗被風吹得微散。
說罷就要回身翻下去。
“你……不行!” 蔣弦知急急制止他。
卻見他動作不停,眼瞧着那截青袍就要折返。
若是被蔣府中人知曉她給他送了手爐,定會抓住這個由頭不放。
蔣弦知心中焦急,徑直伸手扯住他那截青袍。
任诩低頭,聽見小姑娘快急哭了的聲音。
“不許去。”
他一扯唇,反握住她的手腕。
“好啊,聽你的。”
一句話落到耳畔,蔣弦知怔愣了下,随即感受到身體一瞬失衡,口中還來不及驚呼,腰後就被一隻有力的手輕扶住。
慌亂中,蔣弦知急急閉眼。
再一睜開,已坐在牆頭之上。
有些高。
她下意識開始緊張,手指輕動了下,觸到任诩的衣角。
又倉皇避開。
“晚上再把你們姑娘還回來。”他唇邊揚起些笑意,回眸看向錦菱。
錦菱驚慌間,急急喚了聲她。
“你别……我不去!”蔣弦知向另一側挪了挪,身子微僵。
卻見他先行跳出牆外,在下面惡劣地擡眼沖她笑。
“那你自己下去啊。”
“你……”蔣弦知咬了下唇瓣,回眸看了看離地面不矮的距離,而後像是暗自下定了決心,微顫着撐起手臂。
眼見着她這視死如歸的模樣,像是真要自己跳回去,任诩伸手将人拽住。
他在下面扶住她的小臂,将人帶了下來。
“就這麼不願意和老子走啊。”
他眉眼在月色下顯得淡冽,眸色很深瞧不出情緒,卻無端讓人覺得刺目。
蔣弦知張了張口,還是耐下心軟着語氣同他講:“不是——”
話還沒等說完,就被任诩截斷:“那就别啰嗦了。”
他解開馬車前的缰繩,翻身上馬,在清淡的月光下笑容顯得分外恣意。
“會不會騎馬?”他問。
蔣弦知一愣。
她怎麼可能會。
“麻煩。”任诩扯唇。
腰身霍然被人執握住,而後被迫坐在了馬上。
晃神間,他衣袖中的檀香侵入呼吸,厚重而突兀地占據她周身的氣息。
他伸手勒了下缰繩,馬兒輕嘶一聲揚蹄。
蔣弦知險些坐不穩,倉皇間不知該抓住什麼,而後被他手臂包繞過來,徒勞中隻得攀住他的衣袖。
又怕又羞,蔣弦知深低着頭,面前緯紗被風吹得顫顫巍巍,她于牙關中咬出幾個字。
“你放我下來!”
任诩輕笑。
小姑娘向來端重乖巧,似乎不論何時都能壓下性子。
但也不知為何,他偏偏愛瞧她這不知所措耳尖泛紅的模樣。
看着就讓人想繼續欺負。
“不放。”
“你再不放,我……我就喊人了。”
“喊吧。”
“……”
錦菱果然說得沒錯。
這人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做什麼事都随他自己的心思,毫無章法,根本不講道理!
混賬,就是混賬!
蔣弦知氣得去打他,急急道:“你把馬停下!”
小姑娘又驚又懼,一雙玲珑的拳頭也使不出太大力氣,任诩還是笑。
“哎,”他忽而出聲,“有狗。”
蔣弦知身子下意識一僵,緯紗下長睫輕顫。
“哪……”
任诩輕喝了一聲。
她微頓的身體,因着馬背上的力道,直直撞在他胸膛上。
蔣弦知像被燙了一下。
直到聽清耳邊的低笑,方知自己是被戲弄了。
一時間熱意攀了滿臉,再不說話了。
聽見小姑娘再沒了動靜,任诩手指撚了下缰繩,斂了下神色。
“怎麼,生氣了?”
身前人不搭理他,像是真惱了。
任诩躊躇了會兒,一時間琢磨着怎麼開口。
又快把人欺負惱了。
小姑娘怎麼這麼難哄啊。
他明明是好心。
這樣想了一會兒,他忽而回過神來,忍不住皺眉。
他是犯了什麼病啊?
怎麼淨想着哄她開心?
他可是個聲名狼藉的纨绔,别一天像個清白書生似的——
才要說什麼,視線忽而又掃到她頸後剛結痂的傷口。
狠話忽而就說不出來了。
“擦藥沒有。”
蔣弦知悶了一會兒。
“跟你沒關系。”帶着情緒,聲音卻還是軟的。
任诩一笑,道:“怎麼跟老子沒關系,你受傷留了頂難看的疤,未來丢得不還是老子的臉?”
蔣弦知一時語塞,半晌攥拳:“……你才難看。”
他身後的人狹目微揚,褐痣利落。
唇邊弧度在月光下竟能瞧出三分溫柔。
“老子難看麼?”
蔣弦知抿緊了唇,隻猶豫了一瞬,而後悄無聲息地點了頭。
形似報複。
“真沒眼光啊。”
任诩瞧在眼裡,帶笑的嗓音慢條斯理地響起來。
他舒展了下眉眼,目色如星。
蔣弦知無聲攏了攏手指。
其實任诩這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