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沉沒有同班舍友,也沒人跟她拼房,去海邊寫生時倒是很幸運地被分到了一人一間房。房間牆上貼着大耳朵狗的藍色牆紙,有些像她藝考時住過的青旅。
她晚上按時吃藥,抱着被子睡着。旅店裡的被子不如家裡的毛絨被舒适,就連睜眼後都沒有那種深陷柔軟之中不願離身的缱绻。
說是寫生,卻沒有影視劇裡那種畫架支在海邊,一頭飄逸長發輕松繪畫的美女畫師被出來旅遊的另一美女邂逅的浪漫劇情。
高中時用水彩畫畫時隻會沾得一身顔料,哪來的心思化全妝去保持美麗。
其實說白了就是出來玩,偶爾逛一逛海灘,拍幾張照片,美名其曰找靈感其實也無法通過這些找到什麼靈感,然後回房,拿電腦或平闆完成每日的設計任務即可。
對于其他同學而言,完全就是修學旅行。
冬沉偶爾自己走在島上時,能捕捉到同學們青春的一角,她會被鋒利的那一面劃傷,卻又找不到什麼能拿來包紮的器具。
她的同班同學們實際都比她小一級,她是休學過一年的人,也沒主動和這個班裡的人有過交流。
當住都不住在一起時,想融入集體就隻會是一件需要花費大量熱情和主動性的勞累事情,冬沉沒太多時間去做那些。
她當時把全身心都放在寫作上,想給夏南清和蘇湫一個結局。
但她也沒法欺騙自己,她内心裡肯定有着“出人頭地”的小心思。希望哪天出現在電視上,曾經生命中漠視過她的所有人都會激動地隻着屏幕說:我認識這人呢。
其實心裡也懂,在這個普遍更愛男人的世界裡,都寫女人與女人戀愛的小衆題材了,能有什麼未來。
但其他的她也确實寫不了,她天生喜歡女人,這點是沒辦法的,她寫不出愛男人時的感受,也不想寫。
小衆也有出圈貨,她再努力一些就行。
隻是,通過這一本肯定是不可能了。
她連再次打開作者頁面都感到一陣恐懼,早已請假太久,數據已經再也追不上了。
唯一的期待也隻有好好完結了,隻要還能好好完結就不算太糟。
“南清,蘇湫……”她吹着海風,握住手機,閉起眼,再次回想起她們的容顔。
“還有多久,還需要我做什麼,才願意回到‘故事’裡面去呢?”
“沒關系的,不可怕的,不會痛的……”
“明明我也做出了犧牲的。”
想到這裡,她睜開了眼。
為什麼?
為什麼呢,為什麼她也開始認為,讓夏南清和蘇湫繼續原來的生活,對她而言,也是一件難過的事,是一種“犧牲”了?
她站在海邊廊橋上轉頭,一旁夏南清的幻影在沖她微笑。
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早在十年前開始,孤獨的她的身邊就總有腦海裡的角色相陪。
她經過很多地方時,都會想象腦海裡的角色如果在這裡旅遊的話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想得入神,想得忘記了生命中的孤獨底色。
隻是現在夏南清和蘇湫真的來到這個世界裡之後,她就沒法再想了,她不能再去替她們思考了,再去想都成了一種玷污。
“原來如此。”她看着逐漸稀薄的幻影,“原來你們真的與我‘分離’了啊……”
再确認一遍這件事,都感到不可思議。
“其實現在的她,已經不太像你了。”她看着還是一副小白花模樣望着她的夏南清,回憶着還在家裡時,翹着二郎腿坐在電腦前和屏幕裡的黑粉互怼的夏南清。
不過也一樣。
都是一樣可愛的東西。
“如果可以。”
她手掌向上,以手指觸碰那幻影的面頰,在碰及的那一刻幻影如風般消散。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可以過得更幸福啊。”
“但對你而言,對我們而言。”
“到底什麼才是幸福呢?”
“南清……”
·
“南清!走吧。”
一生塑膠鴨子的尖銳叫聲在夏南清的耳側響起,她轉頭就看見蘇湫手裡捏着的的小黃鴨玩具。
不過這隻是綠色的。
還戴了副墨鏡,長得奇形怪狀的。
“來,給你,在我們店本來要買兩杯奶茶才送的,這隻免費給你。”蘇湫也不管夏南清想不想要,直接塞到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