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沉歎氣:“帶那燭龍回去複命吧。”
一扭頭,隻見長淵箭尖所指之地,惟剩一抹火星留在原地。
“那燭龍呢?”白同诘問道。
長淵想起方才封印處竄起的火苗,心中大震,“不會是……跟着槲月進去了吧?”
她當着他們的面已經說得如此明白,不需要累贅,生死與她無關,這些字字錐心,幾乎堪稱冷漠的詞句,難道都沒有讓他有一絲動搖嗎?
封印内。
耳邊呼呼的風刺進她的耳膜,咚咚咚的她仿佛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讓她無端想起去越山的那一次,他們掉進了一個結界,仿佛也有一個誰的心跳曾炙熱地彈跳在她的耳邊,溫熱的血染紅了她的眼。
可是現在隻有她了。
槲月閉目,手中緩緩結印,挽成一朵花,随即化成一道内力遊走體内四周。
緩緩地,那道内力浸入她蓮花狀的丹田,可體内瞬間的灼燒讓她不得不下意識洩了一口氣,真氣逐漸偏離應有的軌道。
正在此時,一隻溫熱的手握住了她纖白的手腕。
她下意識擡頭,撞進一雙發紅的眼睛裡。
他的桃花眼紅通通的,眉心輕輕擰成一個川字,目光不斷地在她呆怔的臉上遊移,如怨如慕,像是恨她恨得牙癢癢,卻又重重吐出一口氣。
他含着淚勾起嘴角,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便爆了出來,他分明的骨節突出一道尖銳的弧度。
“這下,你再也趕不走我了。”
槲月來不及探究自己心中那一絲隐秘的竊喜,隻是焦急地向上望去,試圖看清封印之頂是否還留有縫隙。
“别看了,”時臨的語氣輕飄飄的,“你為了防我跟着你,知道等到封印收縮的最後一刻再進來,難道我就不知道嗎?”
下落的速度變得緩慢起來,下方的景物也逐漸清晰,槲月的内力仿佛在此無法正常使用,隻能簡單地實施一些術法。
二人緩緩落進一片草叢之中。
槲月尚無暇去關注四周的環境,她滿腦子都充斥着他幾乎帶有一絲得意的面容。
“你……我已經說了……”她咬了咬牙,下意識掙紮他的手。
還想說些什麼,卻陡然被另一隻手捂住了嘴。
溫熱的,顫抖的,帶着一絲雪松氣味。
時臨笑了笑,眉眼低垂,看向她的目光帶上一抹近乎執拗的痛意。
他執着地望向她冷冰冰的眼睛。
仿佛越痛,越深入骨髓。
“别再用傷害自己的方式說出傷害我的話了,阿朝,”時臨輕聲道,“我愛你。”
“我甘願做你的裙下之臣。”
即使粉身碎骨,即使再無來世。
黃泉碧落。
“你沒必要對我這麼好,”槲月望着他執着的眼,仿佛一瞬間就崩潰了,她找不到自己内心的歸屬,隻是茫然地痛哭出聲,“你沒必要為我搭上自己的性命,我們本就萍水相逢,無牽無挂,你回到妖界去做你的妖界至尊,我走我的路,為什麼你還要再來陪我一起死,為什麼?!”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淌下來,像是一個已經被榨幹了最後一絲空氣的,幹癟的口袋,隻是幹涸地流着眼淚。
她的口袋裡已經沒有感情,無法依靠感情活下去,所以她不能負擔别人的感情。
時臨卻像是絲毫不覺得意外,他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他卻笑了起來,伸手溫柔地拭去她臉上失控的眼淚。
“阿朝,其實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要趕我走,”他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磁性,仿佛一條河靜靜地彙入大海,“我現在想明白了,你無法承擔别人為你而犧牲,尤其是我,借愛的名義讓你承擔這份罪孽,所以你不是怕我死,你是怕我,為你而死。”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幾乎在一瞬間,讓她的耳膜驟然嘯叫起來。
轟隆一聲,她的靈魂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