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一股火在她心裡四處沖撞,她感覺不到來源,又或許是痛苦太久,她的軀體已經悄悄的千瘡百孔,竟然一時連灼燒的位置都找不到。
窗外的日光像是一把劍刺進她的眼裡,瞳孔被烈焰灼燒,迫使她隻能緊緊閉上眼睛,滾燙的眼淚被煉爐煅燒着一段一段滾下來,像是一條長長的路,她怎麼走也走不完。
就像是眼淚,怎麼流也流不盡。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一聲悶哼,她迅速張開眼,卻見床榻上一捧鮮血,時臨已經面色慘白地倒回床榻。
“他怎麼了?”
槲月自己都意識不到,她的聲音有多抖。
菘藍瞧了她一眼,難得沒有出言嘲諷,隻是遞給她一個白色的大肚瓷瓶:“他沒什麼事了,淤血逼出,靈魄也抽了,這幾枚丹丸給他吃下去,受損的經絡就會自動修複。”
她沉默着接下瓷瓶,元翁啧了一聲:“你與他再休整一日,便啟程去谯明洲吧。”
菘藍瞥了他一眼,似是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她的眼睛緊盯在時臨身上,問道:“谯明洲?”
元翁跟她解釋:“你的修為雖然已經恢複,但是并未達到此神力的全盛時期,看起來倒是挺唬人的,隻是想對付相戎和他手裡的混沌鼎,還是差了些,而這其中的關竅就是——溯業蓮。”
菘藍緊接着解釋道:“溯業蓮也是上古神物,隻是當年創世神在創造這器物時出了點意外,導緻它流落民間,我們也無法探知到它的具體所在,隻知落在了人界,後來再探……便已是在人妖邊界一個名叫谯明洲的島上。”
“該如何取得,它的功效又是什麼?”槲月斂眸簡短問道,她現在不想跟他們有任何多餘的交談。
元翁對她的态度其實很不滿意,隻是礙于她并未有失,故而語氣有些涼涼地道:“如今你縱使點化了神谕,可離飛升差的可不止一星半點,溯業蓮乃是可以化解陰陽,追溯時光的神器,若入你丹田可功力大增,極大提升你成神的幾率,隻是我們也不知該如何取得,那地方傳聞是個世外桃源,應當不難,你本事又這麼大,自己去探索一番吧。”
這話說的夾槍帶棒,一會說她實力不夠,一會又陰陽怪氣地說她本事大,往日她聽見這些話定然是要嘴上不饒人,直把對面罵的再也還不出口為止。
可此刻她隻是坐在床邊斂着眸子,不發一語。
菘藍悄悄拽了拽他,“你少說幾句吧。”
她輕輕覆在時臨手背上的手突然一動,條件反射地轉頭看去,隻見他睫毛翕動着眼眶睜開了一條縫兒,似是感知到她握着他的手,便強自更用力地回握她,冷冽的手心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像是一件沾了水的披風似有若無地蓋在她的身上,又溫暖又有點酸楚。
緩了須臾,他臉皮輕輕抽動了一下,那雙迷蒙疲憊的桃花眼終于翕動着睜開了,與她水光潋滟的杏眼相對,一時之間竟無語凝噎。
良久,她張口想說第一句話,卻同時聽到他幹啞的聲音——
“你感覺怎麼樣?”
“阿朝,你怎麼了?”
他們纏繞在一起的話仿佛一滴清泉,輕飄飄地落在她火焰四處亂焚的心髒裡,卻在一瞬間澆滅了那沒有來由的絞痛和灼燒感,隻剩下一縷黑煙,渺渺吹去。
見時臨的目光執着地鎖在她身上,不願先回答她的問題,她隻能低聲安撫道:“我沒事,隻是有點累。”
“槲族長呢?他……”時臨的頭離開石枕,慌亂地抓住她的手問道,生怕從她蒼白的臉上看到任何頹唐的痕迹。
“他沒事,”槲月扭頭瞧了一眼菘藍手中所持的圓盤,低聲道,“仙長已經……将我爹的靈魄抽取出來了。”
時臨這才送了勁兒,臉上還不待露出喜意,便見她神不守舍地垂下眼,心中陡然生出疑窦。
為何……他治好了,槲族長也保下了靈魄,她卻絲毫不見喜意?
他的眼睛不安地在三人身上反複轉了幾圈,見槲月向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便回以更有力的回握。
“好了,你們且休整一日吧,”元翁冷冷淡淡地扔下一句話,便與菘藍道,“走吧。”
菘藍也一斂袍袖向外走去,可見元翁腳程快走出門去了,他忍了又忍,還是扭頭低聲提醒道:“谯明洲那地方不簡單,你們……萬事小心。”
随即加快腳程出門了,像是後面有鬼追着似的。
槲月若有所思地盯着門口。
菘藍為何要好心提醒她?
谯明洲……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