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時臨能夠化為人形,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她心中五味雜陳。
扭頭真心實意地對兩名老者道:“晚輩槲月,感激兩位前輩相救,此生結草銜環難報前輩大恩。”
那虎面老者卻退後一步,面色不愉,另一名老者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走上前來,“我們隻是遵循天道做事,況且這位小友的傷不是一時半刻能治好的。”
槲月遲疑了一瞬:“不知有什麼條件?二位盡管提,隻要晚輩能做到,定當竭力。”
那慈面老者笑着搖了搖頭,“我名元翁,他名菘藍,兩個老頭子在這荒無人煙的地界隐居數年,不圖你這小姑娘什麼條件,這幾日就先在此處住下,那燭龍的身子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夠調理好的,待我二人研制出解藥,再行商議吧。”
槲月難掩自己的笑容,面色也染上些紅潤:“那就多謝兩位神通,我在人界時,巫醫都說他中的是攝魂弓,已無藥可治……”
“人界那些個庸人,也配稱醫?”菘藍嗤了一聲,揣着袖子翻了個白眼。
元翁笑呵呵打圓場:“你别瞧他脾氣不好,醫術那可是當世一絕,便是醫聖醫仙臨世,也未必有他這般本事。”
這兩名老者雖說一嗔一喜,卻相得益彰,讓人一瞧便難以自抑地生出親近感來。
她自幼見過的人如過江之鲫,對人防備心甚重。讓她能在第一面就産生這種感覺的,簡直是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槲月笑了笑,想起扶宣所說的古神殘骸,不由得輕聲道:“兩位前輩如此大能,為何隐居深山,不願出世呢?”
元翁輕輕吹散茶水面上的浮沫,抿了一口,白髯沾了些水珠,瑩瑩地綴在胡須上,“小丫頭,世間之事皆有定數,我們在此是命數使然。”
這話說的深深淺淺,不知所雲,回答了又好像沒回答。
她隻得颔首,不再追問。
玄黃境中傳聞存在古神殘骸,還以為是多麼仙風道骨的地方,可她進來之後,不僅滿眼都是冰川雪原,更沒想到的是,在這鳥都站不住腳的地方,居然還有這麼一塊世外桃源。
這兩人恐怕來曆不凡。
此處處處都透着詭異,若是追問的多了,交淺言深,反而不好。
時臨如今急需解藥,還是先拿到解藥把人救活再說吧。
菘藍木着臉接道:“明日開始藥浴,每日寅時、黃昏需藥浴兩次,一次半個時辰,你,”他指了指槲月,“記得按時把他帶到那邊的溫泉池中坐好,我這幾日需要制作解藥,沒時間管他,你要是忘了,他就死定了。”
寅時、黃昏,一個是入夜時分,一個是深夜,槲月輕輕蹙眉:“晚輩冒犯,敢問為何都是夜裡?”
菘藍虎目一瞪:“不然你治?”
槲月識趣地閉上了嘴。
元翁笑呵呵地捋着長髯站起身來,“好了,那就如此說定了,小老兒這幾日也有要事,恐不回來,你照顧好他。”
兩人相攜向外走,不知為何,菘藍的腳步緩了幾分,遲疑之間落後元翁三步,他低下頭微微回頭,槲月卻隻能看見他眉毛一角。
“攝魂弓将萬千怨靈注入受箭者體内,這幾日藥浴是為将怨力排出,也許……你會在那小子身上見到别的人,你……注意一點。”
這句話極輕,若不是她耳力過人,幾乎聽不真切。
但見他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擡步像是後面有鬼追着似的,便也打消了追問的念頭。
見到……别的人?
槲月心中隐隐劃過一絲不安。
……
按照菘藍的說法,今日入夜便該是第一次藥浴。園子裡靜悄悄的,遠處懸挂着一輪金黃的圓月,映襯着遙遠的雪山靜默矗立,像是天空高大寬闊的胸膛。
那兩人一到入夜時分,真的不見了蹤影,隻剩下他們倆。
醜時末,槲月便悄悄摸進他房裡。
月光從窗外撒進屋裡,照出他臉上淺淺的光,眉骨打下的陰影密密遮住他的眼,高聳的鼻梁顯得更為挺拔,整個人如松如玉,顯得仙氣飄飄。
槲月拄着下巴端詳着他。
以前沒細瞧過,時臨這厮長得還真不賴。
她餘光一瞟,卻見桌子上放着一個托盤,她走上前一瞧,裡面竟裝着一碟豆腐絲,一碟炒雞蛋,還有一碗粥。
時臨藥浴不能吃東西,那這東西肯定是為她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