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月忍不住淺淺勾起嘴角,這兩名老者雖說神秘,脾氣古怪,可心地善良,也不大講究。
她自進入妖界之後辟谷多時,但年少時混迹人界,對人界吃食不乏興趣,故而細細地就着小菜吃完了一碗粥。
待到月亮悄悄從雲層後探出腦袋,她才站起身來去扶時臨。他身子軟軟的搭在她肩膀上,瞧着清瘦的身形卻肌肉健碩,壓在她身上如萬鈞之重。
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吃什麼長大的,這麼沉。”
一口溫熱的氣息卻倏然吐在她的耳畔,濕潤溫熱,耳根子霎時細細密密起了雞皮疙瘩,讓她險些手一軟把人扔到地上去。
“聖女不知道嗎?妖族體型變化與重量無關,故而原型是多重,化身就是多重,”時臨的笑悶悶地沿着她的脖頸漫進衣領,身體一陣一陣的顫栗,“受累了,聖女大人。”
若是現在有面鏡子橫在她面前,便能看到潔白的聖女大人酡紅如酒醉的臉,還有那張煮熟了也硬得能撬門的嘴,“我倒是忘了,通天徹地的燭龍大人的體型,跟咱們普通妖怪沒得比,早知該把你扔到地上自己爬着去。”
“嘴上還真不肯饒人,我可是病人。”
時臨又笑了一聲,鼻腔裡呼出的氣抽一陣,呼一陣,她的脖頸冷熱交加,心中湧起一陣無名燥意:“你不許笑了!”
委屈又重傷的燭龍大人隻能默默閉上了嘴。
清輝灑在桃花樹蔭裡,簌簌的在地上排成一個一個銀杏葉大小的光圈,随着園中微風緩緩拂過,光圈一時變大,一時變小,為滿地散落的桃花鍍上一層銀色的光邊。
槲月氣喘籲籲地把人拖放在溫泉池旁,先往裡瞧了一眼。
溫泉池渾濁地騰起熱氣,咕嘟咕嘟冒着泡,隐隐閃過一個金色的影子。
是早上那條金鱗。
溫度如此之高的溫泉池,居然有魚?
槲月沉吟一瞬,隻聽那邊傳來病人不滿的嘟囔:“能不能管管病人。”
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扭頭垮着臉伸出雙手,托起他的腋下,像抱小孩一樣把他往溫泉池裡拖放。
“哎哎哎,”時臨的臉不知是在溫泉池的熏蒸下還是怎麼的,騰的一下就紅了,隻是在他哎了半天還沒說出一個字之後,耐心售罄的聖女已經雙手一松。
撲通——
槲月看着池面上激起的水花,眉毛都飛舞起來,顯然是對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月光從簌簌桃花間灑落在她肩頭,月白長衣的少女在月光下像是一隻輕盈無比的桃花精靈,仿佛翅膀一振就能飛起來,與漫天紛飛的桃花共舞。
可是預想中的聲音并未出現,隻見方才激起猛烈水花的溫泉池須臾便化為寂靜,隻有片片桃花在水面上順流而下。
怎麼過去這麼久他還沒浮起來,不會是暈在池子裡了吧?
槲月緊張地探身去瞧,平靜的水面依舊煙霧缭繞,看不出一絲端倪。她下意識就要擡腿從池邊翻進去,卻見池面上驟然伸出一雙蒼白的手,如鐵鉗一樣抓住她的手,猛地一拉。
撲通——
溫熱的水如薄膜包裹了她的臉頰,槲月下意識閉氣,預想當中的嗆水卻并未出現。一隻手攬過她的腰,輕輕一提,染上一陣顫栗,他蒼白的指尖攀着池壁浮出水面,濕透的墨發蜿蜒在肩頭,桃花眼暈染水霧,眼尾那抹病中嫣紅被水汽蒸騰的越發明豔。
槲月的頭發一縷一縷貼在頰上,水洗過的眼睛仿佛有萬千光華,似嗔似怒地瞪着笑得開懷的始作俑者,長睫上的水珠搖搖欲墜,她眨了下眼睛,水珠便像是眼淚一般從頰上飛速滑落下去。
結果卻被一個軟軟的觸感截留——
時臨溫暖的唇輕輕印在她的下眼睑。
“聖女如此粗蠻,怕是無人敢近身呢。”他低喘着将人拽近,蒸騰白霧裡兩人呼吸纏繞成絲,槲月膝彎抵着他滾燙的腰側,忽覺掌心下肌理繃緊如弦。
“你這混蛋——”
看着飛速在眼前放大的時臨的臉,她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就想轉身逃走,忽覺腳踝被溫泉水浸透的玄色綢緞纏住。
她指尖劃過他的胸口,帶起一小片戰栗的突起,他悶哼一聲,槲月猛然想起他胸口的傷,慌忙撤回手。
霎時天旋地轉,時臨翻身将她壓上青玉池壁,一隻手墊在她的腦後,水下悄悄有一隻尾尖飄飄纏住她的腳腕,兩人幾乎貼得嚴絲合縫,她清晰地感知到他渾身滾燙,幾乎要燒起來一般的體溫。
濺起的水珠驚落滿樹桃花,漂浮的花瓣間,少年五指沒入她鴉青長發,滾燙的唇描摹着她翕動的眼,滾燙的頰,直至——她柔軟的唇瓣。
“不如……聖女來為我解毒吧……”
尾音消融在相貼的唇齒間,玄色袍角與月白長衣在水面蜷曲成一幅陰陽畫壁,蒸騰的溫泉漫過槲月翕動的長睫,氧氣在厮磨的唇齒間急速流逝,她掙紮着去推他腰腹,卻被龍尾卷住腰肢更深地按進懷裡,破碎的鱗片在他們相貼的肌膚間遊走,将最後一點清明也揉碎在交纏的呼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