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宣一看她那不懷好意的樣就知道沒憋什麼好屁,翻了個白眼,但還是抱着手臂甩着高馬尾向前伸腳一踹。
咚——
一聲巨響過後,面前的土牆轟然倒塌,數枚光線像是螢火蟲飛舞一般射遍他們的全身,直直化成一大片罩住眼前場景的大油燈。
一個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準确來說,是一個血人。
此人被綁在十字木架上,頭歪歪地垂下來,一身黑袍已經被鞭子抽得看不出本來的樣子,數個血洞已經凝結發黑,将衣服與皮肉粘連在一處,頭發也一縷一縷地垂下來。
這身黑袍……有些眼熟。
槲月抱着胳膊走近了,想仔細瞧瞧那血人的模樣,那人卻陡然擡起了頭,鮮紅的血迹從他的耳鼻眼口中緩緩淌出,他的眼球僵硬地轉動,露出潛藏在眼白之中的血絲,死死地糾纏在她的身上。
“他們,他們怎麼樣了……”
他裂口的上嘴唇在抖動,以至于連話都說不清楚,眼看已是命不久矣。
她端詳了半晌,大腦靈光一現,一個在她腦子裡盤旋了很久的人突然跳了出來。
“你是——金烏宗的人?”
扶宣:“你認識?”
槲月搖搖頭:“不認識,但是他這身衣服跟聞實甫身上的修士服款式很相似。”
那人仔細睜大眼辨認她的眉眼,聲音幹啞凄厲:“你是聞實甫的人,他在哪?他為什麼不殺了我!”
很奇特,他的重音落在了“我”字上。
人界修士各宗都會制作自家校服,以便區分出處,她與金烏宗弟子多次打過照面,對金烏宗的制式不說熟知,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他身穿的确實是金烏宗制式,隻是并非弟子,而是長老宗主,聞實甫所穿已經是金烏宗一人之下,那穿得比他還華麗的,隻能是——
“你不會是……金烏宗的宗主吧?”
他渾濁的眼球突然動了動,掙紮着向前,把鐵鍊子拽得嘩嘩響,渾身凝固的血洞開始淌血,他也視若無睹:“你認得我,你是什麼人?”
她沒猜錯,他就是金烏宗宗主,關正德。
她并不想答他的話,“我是誰不重要,隻是你為何會被關在這裡,聞實甫和觀真呢?”
他愣怔幾秒,破損的嘴角突然開裂,弧度越揚越大,“你還知道觀真,那你肯定是來找他們尋仇的,我終于,終于等到了,哈哈哈哈……”
關正德倏然停下笑,眼睛裡全是莫名的狂熱,“我知道他們在哪,我告訴你,你幫我做一件事。”
扶宣懶懶地靠在一旁的土牆上,摳了摳牆上的土,“你不會是想讓我們救你吧。”
“不不不,”他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已是将死之人,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好事,隻是……我的女兒是無辜的,昨天聞實甫來的時候,他說我女兒還活着,今天就是她祭天的日子,求求你們救救她……”
他的女兒……
“關荔?”
“你認識小女?”他極驚喜,一疊聲地應,“對對,就是關荔,她不知道我做的惡事,這些都跟她沒關系,你們正道人士一向都以救人為使命的,是不是?”
扶宣卻冷笑一聲:“人在做天在看,有的時候孽做多了,報應不是隻會報在自己身上。”
槲月想起妖市上碰到的那個嬌俏天真的少女,關荔确實看起來隻是個普通的大小姐,她并不懷疑關正德所說的話。
關正德聽見他的這番話,老淚縱橫悲從中來,眼淚一把一把混濁地落在地上,混着他臉上的血,聲音凄慘:“是我貪婪,任由他改了我宗門心法,害了全宗的弟子,可是我沒有辦法……”
“啊!”
一聲短促凄厲的少女尖叫突然順着土牆鑽進他們的耳朵,槲月心中猛一激靈。
“别講故事了,先告訴我聞實甫和觀真在哪,”見他面露猶豫,槲月聲音森寒,“你女兒的命是命,别的弟子的命就不是命?而且這尖叫聲沒準就是她發出來的,你還不肯告訴我嗎?!”
關正德哆嗦着嘴唇,閉上眼低下頭:“順着這條道出去,頂到頭别拐,一直向前走,沖破幻境就是他們的祭壇了。”
槲月再不猶豫,握住鞭子就疾馳而去。
他們一直向前,确實很快就頂到了土牆的頭,聽着關正德的話,她腳步不減,一直悶頭向前沖,隻覺得耳邊突然無數尖叫聲齊齊響起,像是要鑽進她的耳朵一般凄厲慘嚎,虛空中無數雙手痛苦地四處抓撓,傳出令人牙酸的“呲呲”聲,她緊閉雙眼,不肯回頭,揮舞着鞭子向前跑。
終于,她感受到迎面而來像是沖破了一張網,她下意識先伸出鞭子向下一揮,然後根據鞭子傳來的推力,在虛空中一滾,同時睜開眼睛,果然下面藏着一大片閃着寒芒的尖刀!
她向前一跳,就地一滾,站直了身體。
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她心中暗罵,這個該死的扶宣,一點都不靠譜!
現在身無修為,隻能靠一條鞭子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