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邈姨專司煉丹,她心中起了些心思,找邈姨打聽可有破厄丹。
邈姨饒有興味地繞着胸前的頭發問道:“你要破厄丹做甚?那玩意可不大常見啊。”
許今朝有求于人,自然是要說出實情,“不瞞您說,我在人界有個朋友,她被大妖所傷,患了心疾,需得破厄丹除去她心頭血上的妖氣才能保住性命。”
邈姨眉心微微一皺,“倒是沒聽過這樣的說法,心頭血?可這破厄丹……煉制法子太難……”
“我可以為您尋找藥材,或者是您要什麼天材地寶,縱使是走遍三界六道我也會給您尋來。”許今朝見有戲,急急道。
邈姨眉眼一轉,目光直直鎖在她的手腕上,“我瞧……你這腕帶不錯,很有靈性,若是願意割愛,我就幫你煉丹,你也不必滿世界去尋什麼寶物了,如何?”
許今朝眼中閃爍的光突然滅了。
她阖下眼眸捂住手腕,“邈姨……破厄丹确實對我很重要,可是這個腕帶對我也很重要,我答應過我的朋友,不能食言。”
随即便下定決心告辭,扭頭便走。
“哎,”邈姨突然叫住她,一聲輕笑在她身後響起,“罷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破厄丹呢我可以幫你煉,你這位朋友如今沒有形體,跟着你出去也是冒風險,山外山乃是與仙界相比,靈氣也不遑多讓的地方,留在這裡,他才能得到更好的生息。”
“仙界?”許今朝詫異扭頭,“您怎麼知道……”
扶宣卻驟然截斷了她的話頭:“阿朝,多謝你當日把我從萊宣山救出去,就把我放在黎……邈姨這裡吧。”
他都發話了,許今朝自然隻能将腕帶遞給了邈姨。
出房間那一刹,她仿佛聽到了一聲低沉的喟歎。
“别來無恙啊,相羿。”
相羿,這是他的名字嗎?
相伴一年多,不得不說,她對扶宣是有依賴的。
離别如此突然,她才發現她對扶宣一點都不了解。
可能也隻是過客一場,無需挂懷罷了。
許今朝自嘲地笑了笑。
南海坐落在整個妖族的最南邊,甚少有人踏足,乃是一處避世之所。
妖界一向以龍族一脈為尊,不僅因其族人普遍天賦異禀,妖力強橫,更是因為自數千年前最後一位古神隕落之後,整個人妖仙三界都遭到了清洗,上古神獸接連隕落,鳳凰、麒麟、玄武等稀有的神獸更是自此滅絕,唯有龍族作為四大神獸之一保留了下來。
故而龍族不與其他種族在一處居住,而是獨自赴往南海,世代紮根了下來。
翻越無數大澤和山川,終于看到了海岸線。
幽藍的海面仿佛一幅甯靜而深邃的畫卷,在日光下泛起層層波光,潮來潮去,海浪拍打在岸上,泛出白色的泡沫。
看起來甯靜極了。
他們跳下了雲,沙子太軟,許今朝的腳一直往沙裡陷,幹脆直接脫了鞋拎在手上走。
時臨嫌棄地瞥了她一眼,慢悠悠走的如履平地。
戚沣在空中的時候,眉眼間的輕松就已經消失的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是皺成川字的眉頭。
舉目望去,一望無垠的海岸和沙灘,烈日照射之下,沙灘甚至氤氲了一層薄氣。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光秃秃的沙灘,連一隻貝殼都沒有就算了,連腳印也沒有。
若是按照淵鱗的指示,就應該是此處,至少也該有點人煙,此處卻像一個……
“海市蜃樓?”許今朝喃喃道。
時臨和戚沣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皆是表情冷肅,渾身緊繃。
“姐姐!”一個天真的童音突然從身後冒出來。
許今朝吓得頭皮一炸,猛地向後退了幾步,卻被一隻手穩穩抓住。
擡頭一看,時臨緊繃的下颌線昭示着他的戒備。
一個穿的像年畫娃娃一樣白白胖胖的小女孩俏生生地站在原地。
許今朝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一圈轉,硬擠出一個笑:“小妹妹,你住在這嗎?”
小女孩乖巧點頭,“我和萍姑一起住的。”
“萍姑?”許今朝疑惑。
“囡囡,你怎麼又亂跑啊。”一個袅娜多姿的女子從海邊林中走了出來,遠遠地就沖那小女孩喊。
一個安靜得可怕的海邊,一個豐韻十足的貌美女子,還有一個笑得像朵花一樣燦爛的小女孩。
怎麼看怎麼覺得詭異。
那女子瞧見戚沣,仿佛不可置信般跌跌撞撞跑過來,聲音都在顫抖,“族……族長?”
時臨的手已經開始聚氣,仿佛那女子一靠近他們就要迎面挨一炮。
“族長啊,您怎麼才回來!”結果女子老淚縱橫地啪唧一下跪下了,“可惜他們都……”
“紫……紫萍?”戚沣甚至有些認不出來,“他們都怎麼了?”
名喚紫萍的女子一聽戚沣的問題,哭得更厲害了,把那小姑娘抱進懷裡低低泣道:“當年龍族族人生了怪病,族長下令把他們關了起來,說要去搬救兵,卻一去不回……後來他們就從牢獄中逃了出來,把族人都……”
許今朝的手無意識撚着剛剛撿來的樹葉碎末,默不作聲地觀察。
“我與囡囡靠我那苦命的丈夫拼死送了出來,這才逃過一劫,後來再去,那地方已變成了一片廢墟……”
紫萍說到傷心處,揪出帕子拭淚。
按照這紫萍的說法,龍族族人除了眼前這兩位,已是滅絕殆盡了。
戚沣聽完這段話,恍恍惚惚的甚至往後退了一步。
“族長……不如跟奴婢去見他們最後一面吧。”紫萍擡起頭淚眼朦胧地請求,“若是他們知道族長回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戚沣面色蒼白,卻仍是強撐着,“帶路吧。”
紫萍拉着小女孩走在前面,拐進了一片樹林之中。
待走到林中落葉聚集,地勢狹窄之地,許今朝突然低低地開口,“聽聞南海龍族妖身強橫,成長速度幾可與人族相比,既然兩百年前龍族已經覆滅,這個小女孩……看起來可真是年輕啊。”
紫萍眉心微微一皺,眼睛骨碌一轉,轉又低低拭淚,“我與歡歡這些年,在南海之濱東躲西藏,甚為不易……”
“演夠了沒有。”時臨的眼睛幽沉深邃,嘴角突然彎成了一抹尖銳的冷笑。
“你們真是……太沒有耐心了,我還想……跟你們玩玩呢!”
那女子低低泣聲戛然而止,一張哭臉擡起頭,嘴角卻越咧越大,逐漸形成一個詭異的弧度。
那雙眼睛陡然失去了光彩,渾身的皮像是缺水一樣飛速癟了下去。
“紫萍”的身體裡陡然沖出無數呼嘯的黑氣,在空中凝成一股飓風,帶着摧枯拉朽之勢直直沖着他們飛瀉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