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戚沣明顯被激怒了,赤紅着眼怒吼。
“你以為你跟他們死在一起就叫死得其所了?”許今朝卻絲毫不怕他,直視着他,語氣輕飄飄的,“你一醒就收到了求救信,你不覺得也太巧了點?”
符轲倏然瞪大了眼,搶答道:“就好像是……有人一直在監視戚沣大人一樣。”
這個淺顯的道理符轲都瞬間明白過來,戚沣不可能聽不懂。
他掙紮的力度逐漸小了下來,瘋狂之色也如潮水般退去,直愣愣地瞧着她。
許今朝看他終于聽進去話了,收起輕慢之色,一字一句盯着他道:“你現在就相當于一個活靶子,你活着,他們才有由頭留着你族人的命,若是你被殺,那他們就真成了砧闆上的魚肉,死不過是早晚的事。”
時臨聞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一把抓住逐漸往下滑的戚沣,沉沉道:“所以你現在要振作起來,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才能有力氣救人。”
邈姨見勸得差不多了,才拍了拍手,“龍族一脈是出了名的肉身強橫,所以你才能在長期黑氣折磨下姑且留一條命,隻是折損了一半修為,我還可以助你恢複……”
看戚沣眼中瞬間燃起希冀,她又話鋒一轉,“隻是…你身上沉疴難解,一時半刻是不成的。”
戚沣眼中剛燃起的希冀又熄滅了。
邈姨摸着下巴思忖道:“不過我倒是有一古方,短期内可以恢複修為提升境界,不過…隻有三日效用。”
“三日……三日夠了!”戚沣激動地向前走了兩步。
“行,給我一天時間。”邈姨幹脆道。
眼見戚沣仍有些猶豫,一隻骨節修長的手伸到他面前。
戚沣擡眼,時臨面無表情與他對視。
“後日出發,我同你一起。”
一個眼神,便不必多言。
戚沣的手緊緊與他相握。
忽而站直了身子,長長一揖到底,聲音甚至有些哽咽,“多謝諸位今日之恩,戚沣粉身難報。”
邈姨趕着去煉藥,衆人便四散去準備。
漆黑的夜像是一塊钴藍色的寶石,遙遠夜空隐隐一閃一閃的。
時臨一出院門,就瞧見蹲在角落裡叽叽咕咕不知道在幹什麼的許今朝。
其實他一向不喜歡管别人的閑事,但是這個家夥總幹出一些超乎他想象的事。
所以時臨就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我是草,我是狗,我是石頭,我是魚……”一陣碎碎念飄進了他耳朵。
時臨:“?”
緊接着就見許今朝重重歎了口氣,擡起眼簾,便見到他正瞧着她。
時臨一跟她對視就想跑,正要轉身,卻迎面跟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撞了個滿懷。
“時臨大人!”她足比時臨矮了一個頭,此番便要用力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何事?”時臨也不看她,背挺得直直的眼神看向别處。
“我要和你一起去南海。”許今朝這句話明明是命令之語,可說出口卻莫名變成了撒嬌。
時臨蹙眉,“你又要耍什麼花招?”
許今朝随意踢着腳下的石子兒,笑眯眯的,“因為我想保護你啊。”
時臨好像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勾起嘴角,卻在接觸到少女無比認真滿含笑意的眼神時,莫名其妙把已經溢到嘴邊的嘲諷咽了回去。
時臨轉身就往回走,“用不着。”
許今朝跟隻小蝴蝶似的在他左右飛來飛去,“帶上我多個人多份力嘛,戚沣身體不好,符轲被你留在山外山保護邈姨了,你一個人沖在前面多孤單多危險啊。”
先不說到底誰保護誰,帶上她恐怕他會被煩死還差不多。
“我……我還可以吸取黑氣啊,”許今朝極力證明自己的有用,一把跳到他面前,央求道,“帶上我嘛。”
時臨聽到黑氣兩個字成功頓住腳步,她還以為自己的話終于打動了這家夥。
結果時臨嘲諷地瞥了她一眼,“你想去探黑氣?”
什麼保護他都是假的,這個騙子。
許今朝噎了一下,卻聽到一聲低沉的笑,兩人同時轉頭瞧去。
隻見戚沣倚在檐柱旁,不知道從哪摸出個酒壺,慢悠悠一口一口抿着,“阿臨啊,難得見你如此窘迫,小姑娘想去,你就帶上她呗,多個人多份力嘛。”
時臨扭頭與戚沣對視了一眼,戚沣明晃晃看見他眼裡的威脅。
戚沣悻悻閉嘴。
許今朝怪異地瞧着這個戚沣,早上還要死要活保衛家園的,怎麼晚上就悠閑地喝上小酒了.
這心理素質也太好了點。
隻見他們不着痕迹地通了一個眼神,時臨就硬邦邦轉頭道。
“明日卯時,過時不候。”
許今朝眼神在他們之間轉了一圈,意味深長地露出一個笑容。
那淵鱗指路乃是以同族血色為祭,戚沣以己身血液作祭品,那淵鱗便逐漸出現了變化。
紅色光芒逐漸強盛之時,緩緩幻化為一柄利劍,在空中飛轉無數圈之後,明晃晃地指向了南方。
許今朝還以為時臨此次又要幻化出那個拉風的呼嘯龍身,正在期待。
然後她就在毫無防備之下。
被擲鐵餅一樣被大力往一朵雲上甩了過去。
那雲甚至還在飄,看起來像團棉花。
她面目猙獰飛在空中的時候,還以為今日小命休矣,吓得哇哇大叫。
直到狠狠拍在一朵雲裡,炸起一團棉花的時候,她的聲音才跟着臉拍在地上的聲音一起戛然而止。
然後她滿頭雲屑一臉癡呆地看着時臨如谪仙飄飄飛來,單腿穩穩落在雲上。
“噗。”戚沣憋不住笑了。
真的很裝。
許今朝平靜地拿下頭上的雲屑,心裡靜靜地下了評價。
他停下之後,甚至還幽幽掃了她一眼。
她假笑以對。
目光移至空蕩蕩的手腕,蓦然想起昨日她去找邈姨時發生的事。